把冷嘲热讽的话说完,缪伽也不看面前少有的露出怔忡表情的赫尔曼,站起来转身就准备要走。
然而还没完整地踏出去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虽然知道没用,但缪伽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意思意思使劲挣了一下,不出所料地纹丝不动,他现在基本已经接受自己和大哥的武力值差距有如云泥的现实了,他在赫尔曼手里就和刚满月的猫崽子似的。
……赫尔曼可能都察觉不了他这点微末的抗拒。
“我没有这个意思,缪尔。”大殿下如是说道,“你做得很好……你长大了。是我说错话,你不要生气。”
“别拿哄小孩子的口气和我说话!”
【缪伽最讨厌的就是赫尔曼面对他时,那种过份温和退让的态度,总是那么小心,那么关切……愈是这样,就愈让缪伽觉得自己轻疏不知事,是涉世未深的小孩,赫尔曼的让步是因为要哄着他,而不是在认同他的意见……】
【大哥永远是正确的,无理取闹的只有我一个人。】
【……怨恨我、攻诘我啊!像我恨你一样恨我,把我当作夺走父亲疼爱的入侵者,当作抢夺权力的竞争者,当作不知感恩的背叛者,睁开眼睛,真正地看到我!】
【别再把我当作天真懵懂的兄弟!】
胸膛里熊熊燃烧着的无名火焰,无处言说的恚恨使缪伽素来冷清持正的神情都出现了少见的失态,他皱着眉头低声喝道:“松手!”
赫尔曼闻言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弟弟玉白手腕的手。
总算抢救回了自己的胳膊腕子,缪伽这下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闪人了。
他在科瓦希和赫尔曼的目送下大摇大摆地出了殿门,转过高墙,下一秒就迎面碰见了手里捧着藤编器皿的伊萨琴科。
藤碗中装着满满当当的鲜红浆果,上面还闪着刚洗濯过的水色。
“二殿下!我刚…采……”
伊萨琴科看见缪伽,先是喜悦地叫了一声,随即就发觉二殿下的神色不太对劲,嘴里想说的话也立刻自动偃旗息鼓了,她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悄悄跟到了大步流星的二殿下身后。
走路带风的缪伽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还好他足够专业投入,出门后烦躁的神色还未散光,刚好唬到自己的侍官。
方才在科瓦希宫殿里的那一通唱念做打,也是缪伽揣摩过原身的心理逻辑后做出的行动,原身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隐忍的性格,精心谋划的计划失败,心情不懊丧是不可能的,正好能让缪伽对着赫尔曼闹上一闹,让他看看自己这个兄弟有多不知好歹蛮不讲理。
因为在成长过程中父母亲过早的缺席,以及自身与部落粗犷氛围格格不入的敏感,原身的心理发育状况很有问题。
缪伽先前就分析过,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渴求被爱而不自知,并且错误地将这种渴望以为是对权势的渴望。
因为这种误解的存在,他无法正常地爱人,也无法正常地被爱。
赫尔曼的确爱着自己的弟弟,但如果不能以原身所理解的“爱”来爱他,这份真切的爱意就永远也无法填补原身内心的空洞。
抱薪救火,扬汤止沸,徒劳无功罢了。
兄弟两人最大最不可跨越的隔阂正是来源于此,即便是后来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帝君赫尔曼,也无法去摧毁幼弟本人都意识不到的心结。
缪伽已经预先看见了这一点,并且打算抓着这个关键,好好把它发扬光大——这关系到他未来能否顺利炮灰杀青。
当然,原身这种扭麻花一般的心路历程,他是绝对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那和洗白自己有什么区别,扮演恶毒炮灰时绝对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原身的畸形心态是他走向疯狂道路的重要关键,虽然现在炮灰值只有10,但只要这个症结还存在,缪伽对自己未来的炮灰生涯就仍然充满信心。
他只要在心中牢牢把握住这个认知,在此基础上全力展现出自己由于这个缺陷而导致的贪慕虚荣、狂妄自大、不近人情的一面就可以了。
他一定能走上那条注定毁灭的命运之路。
加油!
综上所述,走出宫门的缪伽转头对着身后自己的侍官冷酷无情地说道:“之前就告诉过你吧——‘别跟着我’。才几天就忘记了。”
“像被人看了一眼就冲上来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样,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这番话说得极其露骨伤人,缪伽寻思这回滤镜再怎么开也不可能有误会了吧?他非得先把伊萨琴科的好感给降下去不可。
看到了吗!伊伊!二殿下我就是个不值得付出的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