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上前来狠狠瞪了薛蟠一眼,压低声音忧心忡忡道:“我的儿啊,她要真看上贾琰那可怎么得了?
贾琰与林丫头都订了婚,这都是亲戚亲里的,要是弄出口舌是非来,岂不是丢死人了!”
薛蟠撇嘴:“看上就看上了,又能咋的?我家妹子天香国色,比林妹妹也不差什么!
大不了我去跟琰哥儿说说,让妹子也嫁进东府去呗。
反正林妹妹也不是外人,难道还能亏待了我家妹子不成?”
薛姨妈大惊失色,一把掐住薛蟠的手:“你这混账东西,要死吗?哪有把自家妹子推去给人当妾的?
我们薛家的千金,岂能去给人当小老婆?”
“小老婆又怎了,伱看荣府那边,我姨妈过得还不如那赵姨娘快活!”
薛姨妈妩媚的面色顿黑。
这话要让她姐姐王夫人听着,怕是非气死不可。
薛蟠凑近过来:“妈,我说你可别小瞧了琰哥儿,他可真是不得了!
今儿诸葛青私下里与我说,他老子说皇帝老子对琰哥儿那不是一般的看重,妈你以为皇帝召琰哥儿入宫参加琼林宴是为了甚?”
薛姨妈:“为甚?”
“那是要给琰哥儿铺路,懂吗?妈!内阁的几個宰辅都在,据说其中一个还是春闱的主考官……”
薛蟠说得唾沫星子四溅:“下月就是春闱,琰哥儿的状元郎没得跑喽!皇帝亲赐表字汉卿,啧啧,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再说,连贾元春——荣府的大小姐都赐给琰哥儿当使唤丫头了,妈你觉得我家妹子能比元春更金贵?”
“你别瞎咧咧,元春那是一定是阴差阳错……有别的因由。
可不管怎么说,我们薛家的嫡女,断无可能给人当小!
你这话以后断不能再提,否则老娘打断你的腿!”
薛姨妈怒形于色叮嘱道。
尽管薛蟠说得天花烂坠,实际她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但作为皇商薛家——丰年好大雪的薛家,薛姨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薛宝钗给谁当妾室。
除非是皇帝……或者是皇子、王侯这些贵人,那还可以考虑。
薛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得了,妈,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反正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着宝玉跟林妹妹没戏了,就想让妹子跟了宝玉……”
薛姨妈一瞪眼:“宝玉又咋了,堂堂荣府嫡公子,将来这么大的一座国公府都是他的,你妹妹嫁过去,就是荣国府的当家少奶奶!”
“妈你年纪还不算大,怎就老糊涂了。”
薛蟠恼火地跺了跺脚:“宝玉那种憨货,能顶门立户?我妹子若跟了他,一定会一辈子受苦!
什么荣国府哦……我看狗屁都不是,就一个空架子,连二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现在又被宫里厌弃……”
薛蟠眼见薛姨妈有暴走的迹象,赶紧挥手溜之大吉。
剩下薛姨妈独自一人,背靠桂花树,神色变幻良久都忘了时辰。
直至俏香菱披着棉袄从暖房中露出头来呼唤道:“太太,天冷着,晚饭都备好了。”
……
薛宝钗辗转难眠。
混不吝的哥哥薛蟠无意中的一句话生生戳中了她的心窝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思就莫名其妙缠绕在了贾琰身上,再也说不清,道不明。
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是今儿在会芳园中才意识到。
当她亲眼见到那块镌刻着“莫愁湖畔,仙子莫愁”的巨大卧石,一颗芳心就像是被人生生给揉碎了。
她的美眸中,天地世界充满了黯淡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