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金杯面包车有点年头,里面的皮革坐垫上有烟头烫坏的洞,还好空气流通可以,味道并不难闻。
即便如此,佟怀青还是摇下车窗,被风吹得头发向后飘扬。
他侧坐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那天鹅般的洁白后颈。
柴大牙收回目光,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人真的跟自己走了。
尤其一开始凶巴巴的,还踹了自己一脚,结果说完后,这深更半夜的,居然直接点头答应了。
两道远光灯刺破道路的暗,绿化带飞速向后掠过。
马上就能到达目的地。
安川县殡仪馆。
摩托罗拉响起滴滴的铃声,柴大牙手忙脚乱地接起:“爸,我们马上就到了。”
那边气若洪钟:“是四个人不?”
“是的,您放心,”柴大牙笑嘻嘻地抓着自己的一头黄毛,“五分钟就到。”
他左边耳朵上戴了倆耳钉,穿着身花衬衫,黑色短裤,人字拖,脖子上挂着个小骷髅头项链,往那儿一站,就是标准小混子形象。
可也得老老实实听他爹的话。
没办法,在这地方上班的人,时间长了还真有点小迷信。
也不知是安川县自古传下来的规矩,还是他们总结出的道理。
若是有晚上送过来的遗体,那便必须是四个人来负责搬运。
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
平日里单位晚上都是有人值班,但偏偏今天巧了,那几个人都外出有事,老爹赶忙给自己儿子打电话,再叫仨人一块过来帮忙。
普通人可能嫌晦气,所以这种短期的工作,给的钱还蛮多。
但也就俩朋友会点头,平日里跟着柴大牙干点这种杂活。
也可能是因为这人缺钱?
当柴大牙跟佟怀青试探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后,那人安静地站着,没什么反应,他便连忙加了一句:“给六十块钱呢!”
“六六大顺哦。”
“一点也不累,就搭把手的事!”
那人长得特出尘,漂亮得几乎不像这里能养出来的。
很轻地点了下头。
就跟着上了车。
一阵刹车声,柴大牙连忙打开车门跳下去:“到了。”
柴老爹正在门口站着,看见儿子的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混账玩意!”
他背着手看儿子的这帮狐朋狗友,黄毛的下来了,又露出个红脑袋的,深紫碎发的也跟着探出身子,吆喝着:“嘿,伯伯好!”
柴老爹没眼看。
都是些不学好的玩意儿,这群小年轻没吃过苦头,整日里嘻嘻哈哈没正行,骑个摩托到处飙……他正准备继续骂两句,突然愣住。
最后下来的这个人动作有点慢,似乎不太习惯面包车内的狭窄,那双秀气的眉毛轻轻拧着。
然后,抬眸瞥了柴老爹一眼。
柴老爹今年五十二,走过南闯过北,活人死人都见过一大堆,可也没见过这样标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