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无明听得头痛欲裂,回想起自己昨日欣喜万分地赏了人,又连夜招人将住所装饰一新,自己甚至也早起了半个时辰,好好打扮了番,恢复到昔日求学学堂的青春模样。辛苦一万,只盼得得胜将那伴读轰出三院。不料,丑角竟是他……
越想越悲,骄傲的杜公子翻过身子,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嘤咛哭泣。
“喂,你什么时候学的书?”杜无明抬起头,幽怨地望着人。明明传来的消息便是如此,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不过嘛,若是这家伙承认自己识字,便是欺了娘,传过去也是一桩罪。
小伴读垂下眼睑,无辜道:“奴家昨儿反思了回,羞惭自己大字不识,恐无能辅佐公子念书。便熬夜苦读,多少学了些字。但到底是学疏才浅,教公子见笑了。”
杜无明:……好个离谱但似乎又有点合理的说辞。
他输了!彻彻底底输了!黔驴技穷,无力回天了!杜公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摆烂起来,挥挥手,示意对方继续读,继续折磨自己。
沈无忧笑了笑,念书时心里也想起一些往事。她生来便在这平公府,四岁时由爹娘使了些关系,将自己放到府里夫子方先生那,女扮男装和一众公子哥儿一齐念书。到了八九岁再也瞒不住的时候就回来了。
府里书库许久不曾有人来,小无忧央着管钥匙的爹去借钥匙。沈三管家叹了回明理是苦,倒也真给卢人钥匙。之后小丫头时时潜入阅读。遇着不明的便去方先生的弟子渐山那求教,到十四岁配到西苑洒扫便停了。如今十七的年纪,偶尔也念些话本册子。
如此蹉跎,到底是学了些东西的。
这魔王折腾这许久,出的招数居然是这种……沈无忧心里有些好笑,感叹道:这人倒真孩子似的。
念到一半时,宁夫人忽然来了,带着盈儿。见着此情此景,老母亲很是满意,欣慰地冲人点点头,只道不宜打扰人攻读,便翩翩然又去了。
杜无明继续沉沦在经史子集的炼狱里。
约莫到了午初时分,沈无忧停了嘴,道:“公子学了这般久,想是倦了,下午……”
杜无明忙道:“吾又感伤口疼痛,下午恐怕得寻大夫查看。你不必来。”
沈无忧:“好的。”
说到伤口,沈无忧想起袖子里带来的“小旋风”,便送了去,只道:“昨日无意冲撞了公子,奴家心里过意不去,便舍了家资,买了这一剂药。当然,这比不得公子用的灵丹妙药,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杜无明看着那药瓶,心中忽的动了一动,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艰涩道:“你劳心了。”接着挥了挥手。
伺候在旁的洵儿上前收了去。
沈无忧告退,又结束了一天的打工生涯。
洵儿冷笑着捏着那药,“哼,她能买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便宜货,用了怕不是要坏了您的皮!是了,不妨借此倒打她一耙,说她心有怨恨,买毒药要害您。借此……”
“够了!”杜无明越听越恶心,粗暴打断,抬起眼,目光霜冷如剑,又如毒蛇,狠狠咬着人,“听着,吾院里不许有使这下作手段的。吾不管她什么来头,有一个,赶出去一个!”
洵儿忙跪下地,心里寒冷一片,“奴家不敢!”
“把药拿来,你下去!”杜无明道。
洵儿献了药,着火似的出了府。到了远处的廊角,心里越想越无辜,狠狠地流着泪。那春花秋月又走了来,悄悄地说着毒计。
洵儿眼神闪烁,似乎在下决心。
沈无忧出了院,遇着院里的大丫鬟之一绯月。那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个子娇小,性子婉约温柔,容貌端丽。寻常时候只静静地候在杜无明身旁,不曾多言。院里丫鬟一打,沈无忧对这人的印象实在是淡。
绯月微笑地向人打了个招呼,并不多言,又进了院。
沈无忧继续走,到了宁夫人那解释自己识字的事。学书的枝节里只道了些小错,到底是交了把柄出去。
宁夫人没有大反应,只说女子识字明理,也不是大错处,但到底违了圣人女子无才便是徳②的训诫,还当藏拙。
这一关到底也是过了。
内府里风云变幻,外府的工程一日日地进行着。小货郎挑着担走得很远,时而听到工匠叮叮当当地捶打声,再看,一处宏伟院落已初具规模,亭台楼阁,错落白石之上。只差些点缀,这神仙府便要现世了。
李承安静静地等候着生机。终于在一日午后,平公府的小厮敲了门,道是宁夫人有请。
李承安抬头看苍云飞移,面上无喜无悲,“到底是开始了。”
经此一役,杜公子彻底折服,伤病中被迫伴读着念了一个月的书。也不知是抹了那小旋风,还是之前的医疗发力,一月后到底是好了许多,居然能下地活动了。
这意味着杜公子又不老实起来,正当人召集军师要商讨下一轮的大业,平国公召来府里的一串公子小姐,领了人到新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