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咀嚼着蒸饼,依旧搂着老太太一辆一辆巡车:“待转日!春暖花开!夏山如碧!丹阳迎秋!瑞雪丰年!咱这世上安安宁宁了,到那时我出钱!花上等的雪花白银,让人上山给您寻那百年好木头,那没有三抱两抱粗的板材咱都不稀罕要!”
老太太吓的不轻,想都不敢想,只颤抖:“薄,薄,薄薄棺!不冷就成!”
“那不能,双层呢!您是果子老封君,可用双层。如此咱就头层雕花青石做外棺,您说冷不冷?甭说耗子,狼来了都咬不动!
您听我说,我把那木头给您请回来,还要请一等一燕京的好师傅来制,寿材面儿给您上大漆金粉,给您画五彩的鸾凤牡丹……那是后话,现在不提了。”
“哎……我可说么,做啥美梦呢,后话啊?”
“后话!也是真话!您安心,有朝一日您真没了,老衣从头到脚我也包了,给您制上十三层,层层我给您上绫罗绸缎,最外面那层我给您预备那燕京流行的大红妆花金织的仙鹤云锦,您脖子下面我给您还上个大大的玉瓷枕头,您那脑袋左右两边,左边我就给您放五十两的银元宝,右边我给您放五十两的金元宝……”
一个不够就放俩,反正她有钱儿,哎!就是有钱!
那都是没见过富贵乡的妇人,有的人从前连县城都没出去过,这些妇人哪里有七茜儿的见识,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俱都收了声音,都安安静静的跟在七茜儿与老太太身后,听大戏般听着。
七茜儿从前无儿无女,那时候只能自己给自己预备死后的棺椁陪葬,她没有就总是想,在脑子里把自己死后的东西假想了无数次,还不断的给自己往棺材里添自己没有的好物件。
在外面听到谁家谁家老太太棺木里有什么了,她就给自己添一件,逗自己玩。
现在总算有个老太太与她一起玩耍了,她就上了瘾头的开始说自己的梦想。
“……您头上!我给您带足金的头面,那发边儿左右簪子,我给您上拇指大珍珠镶嵌,对!还有的脸上,脸上!我就,就给您上最好的玉料,找好工匠给您打最好的款式,您没了之后身上十三层,嘴里含玉蝉,眼睛嘴巴鼻子耳朵我全给您照顾到了,还有您那手也不能闲着……”
“手都不给我闲着啊?”
“啊,闲着干嘛?”
老太太看着自己满是皴裂,皱皱巴巴的手说:“那都蹬腿儿了,还不给闲着啊?”
七茜儿咽下最后一口蒸饼确定的点头:“不给!必须拿点东西,就给您握个金如意吧,上面有各色宝石那种……”
孟万全跟一边听的面目抽搐,这小媳妇牛皮吹的闻所未闻,这是埋皇爷呢,还是葬娘娘呢?
就你家老太太?还穿十三层?这不浪费东西么!
没人相信七茜儿,老太太也绝不相信这话,可就爱听,人老了,还有啥指望,就指望一套体面的棺材随葬。
她都喜哭了,哪怕就是做梦,这也是个前所未有的好梦啊!她小声嘤嘤着:“这么好?这么好!还给我元宝?这么好……我还穿十三层……”
“最少十三层!”
“热啊!”
“……你都没了。”
“哦,忘了,啊哈哈哈哈!”
七茜儿大言不惭,老太太忍无可忍,抱住她的脑袋,从此不嫌弃她毛稀的就对着她脑门亲了一口。
亲完她愣了,七茜儿当下便惊了,看着失态的老太太,两人都慌张害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这样高兴呢?”
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没人相信的。
老太太笑:“你这么大方,我还不高兴?”
两辈子没被人如此亲昵的对待,还是亲一口这样的,七茜儿心里别扭,手脚慌张的就用手抠着铁锅说:“那,那你,您看~您喜欢什么,车上的您尽挑去。”
老太太闻言噗哧一声乐了,接着拍手跺脚笑的那么高兴的,如熬过一切苦难,她死去的儿孙都回来那般欢喜。
“你说!你是啥变的?你咋来我家了?我家没种梧桐啊~你,你怎么就飞来了呢?啊?”
老太太喜悦哭了,身边一片哄笑,真是人人欣喜,就觉着这小媳妇招人稀罕,言行举止欢快至极。
人家祖孙玩的高高兴兴,身边偏就有那死苍蝇嗡嗡,这乔氏不爱听便来捣乱。
她也是强人,这会子见了东西那真是抓心挠肝的她就疯了,她的眼睛不够看了,就露着前所未有的渴望,眼巴巴的巡查巡视着,一直到七茜儿说让老太太随便挑?
这不可能!她便是今儿一头碰死,也不能把她的东西便宜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