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自己的身份不那么低贱,许筱月还特地编了个和长公主堂妹的虚假身份,果真见七人不再像刚才那般疏远,而是更加热络起来,把许筱月一时间捧得有些飘飘然了。
“你们恨不恨幽国君啊?若不是他要送人到周国和亲,你们也不会……”
许筱月这话刚出口时就有些后悔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往人家伤口撒盐。
病榻上的少女方才出口,周遭气氛直直降到冰点,七位来自幽国的和亲姑娘都闭上嘴巴露出神伤之色。
正当许筱月试图将话题拉回日常生活中时,玥妃淡淡开口了。
“没什么后不后悔,国君从没有强迫我们什么,我们都是自愿远嫁周国的。”
“羲嫔兄长被周国人当做猎物诱饵砍了十余刀放血而死,望舒贵人故乡被战火波及……以及我。”
“我本名赵越,家父幽国都守城将军赵武之。”
“我的阿父阿母,尽数死在周国君刀下——就在长公主伪造圣上旨意大开城门那天。”
许筱月有那么一瞬间心虚。
但她很快又理直气壮了,她为这个错误死了两次——难道还不够偿还自己造下的罪孽吗?
而且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哪里知道周斯年是在利用他,冤有头债有主,要怪也要怪周斯年才是。
“那你们为什么要远嫁周国啊?”
“你怎么说起胡话啦?”活泼些的望舒贵人今年不过刚过及笄,正是贪嘴好动的年纪。
她抓起甜糕把自己两颊塞得有点鼓鼓的,像极了一只嘴里闲不住的小仓鼠,“你为什么远嫁,我们当然也为什么远嫁喽!”
除却天真烂漫的望舒贵人,其余六人都默默闭上嘴巴。
玥妃不动声色将下一块甜糕无缝衔接塞入望舒贵人嘴里,慢条斯理道,“国君仁慈,许诺我等会照拂家中,若非为财,谁会大老远远嫁坐船到周国做妃呢?”
许筱月心底大石落地,竟发自内心怜惜起这些与她同命相连的落魄女子了。尤其是玥妃,她也是被杀死自己父母的皇帝许以荣华富贵,又对这位帝王弃之如敝屣,简直就是翻版的自己和苏岚啊!
接下来的话题始终不算热络,众人像是被许筱月方才的话语刺激失了聊天兴致,只有望舒贵人时不时插嘴捧场,好让许筱月的话题没那么难堪。
饶是如此,这场本应欢快的探望时间还是在这诡异气氛中结束了,玥妃随口宽慰许筱月在床上好好休息,旋而与六位姐妹共同踏出这间屋子。
低气压始终盘桓在几人身上,捧着糕点的望舒贵人左看看这位难受的姐妹,右看看那位难受的姐妹,大大咧咧安慰道,“不能有亲生子就没有了,那不正好不给仇人生子?啊呀呀,要是真让我给仇人生子——那可真是让人呕死。”
“唉,我倒不是因这话难过。”回话的羲嫔病若西子,天生有对含愁带怨柳叶眉,“呜……你莫要这般凶人,我只是觉得这位许妹妹恐怕与我们并非同路,难免失望罢。”
“怎会呢?我们不是贿赂了那位送她过来的马夫,许妹妹不是自愿前来周国吗?方才听她说她是长公主堂妹,若非是急于为姐报仇,怎么会刚来就直接惹怒皇帝呢,我看她人就是太莽撞而已。”
“确实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我们明明就是太谨慎了!”望舒贵人咬牙切齿,一双眼似乎要迸发火焰,“还不如我们在哪个宴上趁机舞剑,一剑把仇人刺死当场才算痛快!像我们这样等下去,怕是等那贼人老死都杀不得他,还不如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两人争辩难休,各有两人支持两边观点,一时间呈现剑拔弩张的对峙之态。
她们将目光同时凝在品级最高也是尚未表态的玥妃身上。
赵越闭眼思索。
女子身上穿着她曾经从不去穿的娇娥长裙,梳着她从前从不梳的华丽发髻,发间无数的金簪玉钗压得她头皮生疼,哪怕闭眼时嘴角也会挂上无懈可击的温柔浅笑。
她的虎口生着粗糙厚茧,阿父说,这是双该舞赵家枪的手——只可惜她生错女儿家了,可赵越从不觉得身为女子是什么可惜的事情,她是女子,就当证明天底下亦能有不输于男儿的女子。
抬眼时赵越长睫掩去眼中所有情绪,“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还没到时候,现在的周国,还不够乱。
这天下有男儿家在的战场,却不意味女人家就真要躲在男子身后被庇护一辈子。
美貌、温柔、柔情蜜语……一切的一切,都是女人家与生俱来的武器,就像包裹了蜜糖的毒药,在敌人品尝时让他彻底溺亡在这要人性命的温柔乡。
既然这王朝不允许女子上阵为将,女人无法在沙场上与敌军厮杀,那做祸国妖妃杀了皇帝再将整个国家毁于一旦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女主:被杀全家。对虐待自己的冷血帝王仍怀有隐秘渴望。
真正的女主:被杀全家。对把自己当替身的冷血帝王时刻准备捅刀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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