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气氛凝重,每一位前来参与此次会议的将领脸上都带着沮丧、绝望的神色,除却少数凉州系出身的将领依旧保持着斗志之外,其他人大多斗志消沉。
也没法不消沉。就在今天,大晋的国都陷落了,天子不知所踪,皇室几乎死绝,他们这些原本肩负着保家卫国神圣职责的军人被撵出了洛阳,前途一片黑暗,谁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在这样的处境下,还想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和高昂的斗志,那真的太难了!
得亏北宫纯还在,大家的心来还有个依靠,不然的话他们可就不是意志消沉那么简单了,带着各自人马卷堂大散去当山贼流冠都算是坚强的,软弱一点的只怕当场就拔剑自杀,或者不管不顾寻欢作乐,在醉生梦死里等着胡人打上门来砍掉自己的脑袋……事实上,在洛阳陷落后,真的有不少大人物是这样干的。
人一旦失去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和信念,等于是死了一大半,余下的时光不过都是在行尸走肉而已。
北宫纯环视众将,看到的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里暗暗一叹。
只剩下这些小年轻了啊……
永嘉二年、永嘉三年的时候形势也很危险,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但当时好歹还有王延、垣延等等这些能征善战的老将,还有一大批从王之乱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禁军军官,这些人与自己一起齐心协力,大破王弥,两败刘聪,硬生生将那塌下来的天给撑了起来。可现在呢?王延被司马越杀了,垣延战死了,那些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禁军军官、将领,大多都被司马越给赶出了禁军,要么心灰意懒回了老家,要么带着对司马越,对这个操蛋的国家的仇恨投奔了胡人,以至于在这个国破家亡、最需要良将的时候,能用的只有这么一帮小年轻了!
并不是说年轻人里就没有能肩负重任的,像射声校尉萧育、越骑校尉羊峻、长水校尉卫璋等等,都是出色的青年将领,一个个熟读兵书,头脑灵活,勇猛无畏。可是这些年轻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卫璋在掩护射声营撤退的时候战死了,长水军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北宫静在代理指挥;羊峻也在进入皇宫找天子的时候遇害了,连带可以充当预备军官人才库的亲兵队伍也几乎团灭……
人才凋零,莫过于此。
他心情有些沉重的问:“眼下各部还有多少人马?”
萧育起身行礼,说:“禀大将军,我射声还有一千五百名射士。”
段隆说:“长水军还有七百人,虎骑还有六百五十人。”
张雄说:“凉州军还有步卒四千,骑兵五百。”
北宫纯问:“越骑呢?越骑还有多少人?”
代理指挥越骑的李烈说:“只剩下不到七百了。”
裴炜说:“乌桓突骑、秦骑加起来,不足一千二百人了。”
也就是说,仅仅一个上午的战斗,两千来援的精锐骑兵就拼掉了近一半,这样的损失,着实骇人。
北宫纯苦笑一声:“也就是说,眼下我们所有的家底加起来,也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啊。”
众人皆默然无语。
北宫纯问达奚焰:“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达奚焰说:“还有谷一千斛,马料……够全军战马吃五天。”
北宫纯拧起了眉头:“一千斛谷?够吃吗?”
达奚焰说:“怎么可能够吃!现在聚集在城里的军民足有三万余人,这点粮食大家放开肚皮吃的话,顶多也就够吃上两天!”
北宫纯说:“那些逃难的贵人肯定还带着不少粮食,却找他们要!”
达奚焰叹气:“他们不肯把粮食交出来的。现在粮食就是命根子,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交出来!”
北宫纯说:“不把粮食交出来就让他们上路!”
换句话说,不把粮食交出来就直接弄死,这跟土匪没啥区别了。放在以前,北宫纯肯定不愿意这样做的,毕竟这样会得罪很多世家豪强,这些人有着强大的能力,要弄死他简直轻而易举。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几万人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不采取一点强硬的措施,大家就只能一起死了!
达奚焰没有半点犹豫:“喏!”
该作的安排都作了,但北宫纯依旧放心不下,他拧着眉头说:“新城现在就是一块死地,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尽快突围。”
众将领都说:“突围不是问题,问题是少将军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