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李睿面色发黑了:“什么三个字?这明明就是一个字好不好!”
许浑惊讶:“原来这三个字是要凑一块念的?这个字念啥?”
李睿咬牙切齿:“猛!”
许浑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好字,好字!整个字张牙舞爪的,果然很猛!”
李睿真的想一笔捅进他那鼻孔里,直接捅死他算了。
看样子自己这毛笔字还是上不了台面,他也只能强行挽尊,转移话题:“那个,郑师傅啊……”
郑永行礼:“草民在。”
李睿指向自己还没有用完的墨水:“这墨水够黑不?”
郑永老老实实的回答:“够黑。”
李睿问:“写出来的字字迹够显眼够醒目不?”
郑就说:“十分显眼、醒目!”
李睿笑眯眯的问:“既然够黑,写出来的字够显眼够醒目,那它怎么就不能叫墨?”
郑永:“……”
这问题可没法回答啊!
沉默良久,他识相的转移话题:“大司农既然已经掌握了制墨技术,那为何还要召草民前来?”
李睿捏着下巴说:“制墨技术我确实是掌握了,不过我对做出来的东西并不满意。我试用了一段时间,发现这墨那味道有点儿刺鼻,调成墨汁后放置时间稍长就容易沉底,最最重要的是,成本还是有点高……”
郑永看着十几条壮汉抡着木锤奋力锤打墨胚,默默的在心里估算着那样一坨玩意儿能够做成多少锭墨,不动声色的问:“不知道这样一锭墨成本几何?”
李睿说:“哦,我计算了一下,相当于以前的二十分之一吧,以前买一锭墨的钱,现在能买二十锭。”
郑永脑子嗡了一声,好悬没一头栽倒。
李睿叹气:“还是太贵了啊!这价钱,温饱之家可以接受,但是穷苦人家肯定是用不起的!所以我请郑师傅过来,就是想请郑师傅帮忙改良改良,解决掉它有刺鼻异味、容易沉底等等问题,顺便把成本再降一降,降到原来的三十分之一,争取让穷苦人家孩子也用得起!”
郑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想在心里咆哮。还要降低?都把价钱打下去二十倍了,还要降低?你一门心思想着穷苦人家孩子能不能买得起,可有想过你这种廉价的墨一旦推出,我们这些靠制墨吃饭的人是否还能活得起!
他看着外面的。
外面有淡淡的阳光,今年不刮风也不下雪,天气不错。
就是有点不想活了。
同样有点不想活了的,还有世代以制纸为生的钟师傅。
世代制纸的钟师傅此时同样呆在一家作坊里,傻傻的看着大批工人忙碌着,往池子里投料、加药、捞……随着工人紧张的劳作,一张张湿漉漉的纸被捞起来,叠在一块。
当累积到一定数量之后,便有人过来将这些含水量极高的纸拿到一边去压上沉重的石块,将里面的水压出来。待到水压得差不多了,再拿出去晾晒……
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只有制料处不正常……料太多了!
东汉和魏晋时期,造纸的原料主要是各种树皮,比如说桑树皮、山桠皮、楮树皮、构树皮、青藤皮等等,其中数桑树皮用得多。不过在古代,桑同样是宝贵的材产,因为它可以产出桑叶,用来养蚕,所以产出树皮用来制纸那只是附带的,这就注定了哪怕是用得最多的桑树皮,数量也很有限。至于其他树的树皮,就更少了,桑树好歹还能大规模种植,产量是有保证的,而其他树全是野生的,能弄到多少全看你的本事。材料有限,产量自然有限,而产量有限的结果就是价格昂贵,这是必然的。像这个作坊这样成筐成筐地抬料进来往池子里加,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
他问作坊生产总管:“你们用什么料制纸啊,原料怎么如此充足?”
总管回答:“稻草、麦秆、芦苇,还有少量的树皮,怎么啦?”
钟师傅直接就想跳进池子里把自己淹死算了。桑树树皮产量有限,可是麦秆、稻草、芦苇这些,那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照他们这样整法,纸的价格不给打穿地板那才是怪事了!
洛阳纸贵即将成为古老的传说,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了。当几文钱就能买得起一大沓纸的时候,这纸想贵起来都难!
造纸造墨的还有心情骂娘,那些造笔的则是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死。
原因是那位可恶的大司农整出了一种见鬼的羽毛笔。你缺笔吗?从家禽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削一削,蘸上墨水就可以愉快的书写了!大司农还号召大家都使用这种廉价到极点的羽毛笔,给朝廷节省开支,天子带头用,民间立马效仿,然后……
然后那些用料名贵、做工考究的毛笔根本就卖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