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打了多久,耳朵直嗡嗡响,忽然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把我的手拽住。
我打得气喘吁吁,扭头看陆辰卿。
陆辰卿道:“歇歇罢,且别累坏身子。”
这人说话恁个好听,声音悠悠扬扬,似山间泉水流淌,我燥怒的心,不自觉缓下来。
我定定看着他,轻声道:“好。”
我垂下手,紧紧扣住陆辰卿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藏了把匕首。
我反手朝着甄富就是一刀,陆辰卿似有所感,顿了一下,终究没有阻拦我,看来我提前拽着他的手,却是毫无必要的。
一声比之刚刚更惨烈凄厉的叫声,从甄富喉咙嘶嚷起来。
我下手的准头极好,不曾错过一星半点。
此时甄富两腿间鲜血淋漓,那团腌臜的物事已滚到李三姐脚下,血流不尽,李三姐早就吓得不敢动弹,缩在树下只顾着叫,更不敢看我。
我笑了,将匕首一扔,沾染过肮脏东西的玩意儿,不要也罢。
陆辰卿瞅了我一眼,轻笑出声。
我以为自己耳背听岔了,问他:“你难道不觉得我凶狠?”
说罢,我又瞧见李丰领着他那四个弟兄站在不远处,表情怪异非常,且不敢过来。
但凡男子见到我如此狠手,许是怕极了。
我听陆辰卿淡淡说了句:“尚可。”随后便转身往轿子去了。
我没了阻挡,更加对甄富下狠手,只刚刚那一着,便能让他甄家断子绝孙了。
我的目光从李三姐身上移回来,落在甄富身上。
我道:“本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一而再挑衅我,明明有相好的,却还想让我踏进你甄家受苦受难,我当真前世欠你的!”
甄富疼的脸颊发白,如今见了我,如同见了恶魔般,索性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我听甄富抖着声音道:“贼小贱人!你给我等着!清河县收拾不了你,我往东京寻人把你抽筋剥皮!你且不要太得意!”
我冷眼看他,道:“东京寻人?寻的什麽人?高太尉?”
我这话可把甄富惊住了,甄富道:“你怎的……”
“我怎的知道,对么?”我笑得越发深了,道:“我不仅知晓你甄家与高太尉干系,还知你甄家便是与高太尉的走狗,弄了这么些民脂民膏,全都供给了那人使!当外头没人知道!”
我犹有不忿,手指一指李三姐,骂道:“你不就是信任这姐儿,把册子都放她那处了,我且告诉你,那册子如今找着了,我把它给了该给的人,你且等着罢!”
“若高太尉知晓你做事不力,你猜,他会否继续留着你这废物!”
我随手撤下绳子,甄富一下跌倒在地。
甄富原本七分白的脸色,如今更是到了十分,顾不得疼痛,抖着手转而怒瞪李三姐,紧掐着她胳膊:“你说!这到底怎的回事?我不是让你放得好好的!册子呢?”
话里话外无不惊恐,我听着舒心极了。
当初我躺在床上生孩儿,一盆一盆血水往外端,那时便是命悬一线,我苦苦哀求他救我,救我的孩儿,他甄富只顾着与他的妾寻欢,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却是他欠我的!
李三姐本就是晕着被我带走,如何知道这许多事,只胡乱摆手说还藏着,一口咬定我胡说。
我冷笑道:“我胡说?那些个账册,可不就是与你藏在屋里,靠床头第三数箱笼的夹层内。”
接着我又道:“对了,我还瞧见,里头还有几封信笺,我不小心又看了些,端的是酸腐文人写于你的,大概也就年后罢。”
“我本以为你让甄富梳笼了,不成想还偷偷接恁的酸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