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又想起一事:“自那日本王走后,王均可还有再为难你?”
沈元慈缓缓摇头:“王爷那日亮明身份便将王均吓得不轻,更不必说出手教训,即便他如何跋扈,也不敢违逆,这几日在太学中安分守己没有再惹是非。”
听到此言,周景燊便放心了,但削薄的嘴唇再次挑起一抹笑,他突然绕有几分兴味:“你说我那日亮明身份便将他吓得不轻,他也见过不少公主王爷,为何独独见我会如此?”
这句话当真是令沈元慈顿住了,他这不就是明知故问?
他自己原先在京中名声差,比之魑魅魍魉尚且有余,何人见他不是退避三舍,王均在传闻中的混世魔王面前又岂敢造次,难不成他心里没数?如今反倒来套她的话。
但沈元慈不敢直言,在这些权贵面前若是说错了便吃罪不起,思前想后只道:“王爷击退匈奴战功赫赫,绝不是泛泛之辈,况他品行不正,心虚之下听闻后惧怕也是理所应当。”
分明是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元慈这句话答得完全绕开了他想要的答案,叹服于她的反应之快。
于是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周景燊走近一步,颔首看向沈元慈,他薄唇再次轻启,嗓音低哑:“那沈女君呢?”
他手中还在把玩着方才那支紫毫笔,看似漫不经心状,实则眼神中隐含探寻之意,有意无意地看向她。
他的相貌俊美不比陶蔺差,可就是这样的眼底幽幽、魅惑迫人之感,总让沈元慈觉得他像极了狐狸精,那双眼睛专门是来勾人的。幸好沈元慈满心满眼都是陶蔺,根本不为所动。
沈元慈细想他的发问,若是说实话,沈元慈在没遇见周景燊之前,只当他是一般纨绔子弟,纵然如何嚣张跋扈却也不过当成王均之流。
直到后来才知晓上元那日遇到的便是他,先是见民冤屈主动上前相救、将她带离人群,后在太学之中救下奴仆教训王均,又为她撑腰令王均不敢再犯。
经此两事,沈元慈对他的印象早已不是市井中的传言,她有耳有眼,能自己明断是非。
于是婉婉道:“武安王屡次相救,可见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妾又有何惧之?”
“既是如此,沈女君在我面前便不用拘谨,日后我与女君一道在太学读书称得上同窗,若是有讨教之处还请女君不必吝啬。”周景燊顺着她的话道。
同窗?沈元慈惊讶他明明是领兵打仗之人却为何会突然来读书,但听他如此,却还是马上答复:“妾定知无不言。”
周景燊正欲同她再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扰乱了思绪。
没想到周昀嘉此时进了门,她说得大声,语气含笑:“今日来得早却还是比不上元慈。”
沈元慈见她来了,眉眼弯弯转身走向她:“长公主来得也不迟。”
眼见她们二人走至一起,周景燊心中暗自腹诽:前有织秋阿渝,后有昭宁,一个个真是来得及时!
沈元慈在自己面前言行这般恭敬谨慎,却见了昭宁又轻松洒脱,心中不免吃味了起来。
不过无妨,身份又如何,只要他在太学之中读书,二人今后多多相处,定然也能处得像昭宁一般。
而这时,周昀嘉也注意到室中还有一人,她有些不可置信忙揉了揉眼睛,嘴里还在嘀咕着:“我是否因今日晨起得早,精神有些恍惚?否则怎会看到二皇兄来到太学之中?”
周景燊面上的无奈之色已是藏都藏不住,索性缓步走至她跟前敲了她额头:“如此你便信了?”
一丝痛觉传来,周昀嘉皱眉轻揉被拍的脑袋,这才对面前是她二皇兄之事深信不疑,但疑虑问道:“二皇兄为何这样这样早来到太学之中?难不成也是要进太学读书?”
周景燊略微挑眉:“连你都能入太学读书,我入太学读书又有何不可?”
“真是稀奇,武夫竟也会学文了……”周昀嘉错愕之下还仔细打量他。
周景燊当即被她气笑了,却又无可奈何睨她一眼,惹得周昀嘉失声笑起来。
周景燊此时轻咳两声用眼神示意,这个妹妹当真是给他这个兄长面子一点也不留。
谁知周昀嘉并未明白,反而笑容顿收蹙眉走上前关心他:“二皇兄可是咳疾未愈又复发了?”
“咳疾?”沈元慈疑惑,看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有咳疾的。
周昀嘉轻拍周景燊后背缓缓答道:“二皇兄本在上元那日就该回长安,奈何适逢下雪患病得了咳疾,这才耽搁了,于是遣了军队先一日回家团聚,而自己十六才回朝。”
沈元慈想起他那日微服在民间明明身体康健得很,不仅打得了人,拽人还好大力气,莫不是为了逛灯市有意为之,这样的谎话竟也编的出来。
见沈元慈的神情,周景燊就知道自己在她面前露了馅儿,但做戏又要做全套,于是又故意咳了两声。
而周昀嘉以为他咳不出来,便更大力地拍他后背,就算无病之人此时也被拍得真咳起来,憋得面色胀红。
没想到这兄妹二人相遇竟是一个面红一个面黑,沈元慈也忍不住暗自偷笑。
周景燊如今觉得这个妹妹还有些用处,经她一掺和,二人之间的氛围也较之前轻松多了,省得沈元慈在她面前老是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