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赫连并没有看向燃灯道人,而是看向祝引楼。
祝引楼脸色比赫连还要难看,他低着头,察觉到赫连的目光后,他才看向对方。
“我早就不是我了,对吧,引楼。”
赫连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对祝引楼说出这句话的。
但这一刻,这一句话,仿佛就是可以证明赫连不是无端突然忘记爱祝引楼的原因。
祝引楼自然也明白了,他甚至比所有人要都明白,他才是最能够深深体会到赫连突然变样的人。
毕竟,相爱过的人突然忘他而去,一去就是让他苦等两百年,他怎么能体会不到呢。
而此时难受的何止是赫连和祝引楼,夹在两人中间的柳岸更是五味杂陈。
“可前辈还没说,为何要将我变化出来。”柳岸问。
燃灯道人这时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暗淡,他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缓缓说出了口:
“岙抻的诡术使太多人丧失其人性中的宝贵之情,作为曾经的同门,我不愿看到天下重情者因岙抻的作为变得无情无义,可也破解不了岙抻的异法,最后老道我受佛公指点,摸索到了点物还情的方式,也就是用在白主身上的手段。”
“点物还情?”柳岸和赫连异口同声道。
燃灯道人脸上闪过几分愧疚,“这也算是老道我犯下的罪行吧,本着想用点物还情的办法将诡术偷走的人间至情用另一种方式归还回去,却没有考虑过修诡当事人的想法。”
“正如老道我用上尊的肱骨点活了白主,白主虽得生为人,却是倚着上尊所失的情感性情另活于世。”
“简而言之,上尊所忘却的,其实已经移植在白主那里了。”
“又或者说正如你们所问的,上尊与白主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老道只能这么说,上尊就是白主,白主隶属上尊的。”
“如果非要说明白的话,就拿这茶杯说,没有修诡术的赫连是一个完整的茶杯,而今天的上尊是没有茶盖的茶杯,而白主则是遗落在过去的茶盖。”
“所以,上尊不是最初的赫连,而白主,就是来自过去的赫连。”
记忆
原来所有的错觉都不是错觉,柳岸从来都不是像过去的赫连,而就是过去的赫连。
祝引楼曾经每每这么觉得,都觉得自己有愧于柳岸,可知道事实如此时,他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所以……”柳岸眼底尽是感伤,“如若我心属者谁,全是因为尊上曾经心属者谁起。”
燃灯道人用余光看了祝引楼一眼,自愧道:“可以这么认为。”
自己就是赫连这件事,柳岸并不觉得有多震惊了,可知道自己爱上祝引楼,全是因为在此之前赫连就早已爱过了祝引楼时,他还是难以置信。
同样难受的赫连也说不出话了,兜兜转转中,一份被遗忘的感情如闹剧一样戏耍了三个人。
柳岸抓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艰涩道:“那我,既然是他人的隶属,往后会不会……”
“这个。”燃灯道人面露难色,“老道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天命所归,各有因果,有的人可得合一,也有人凭空消失,这些种种,都是因为老道的糊涂所至,实在愧对凡尘。”
“倘若前辈没有这么做,那我所失之情,会如何?”赫连突然想到这一点。
“自然是永远为岙抻所用。”燃灯道人垂眸,“正如老道无法将上尊所失情感归还于本体,才造了白主这个载体来收回。”
“那我们俩人,谁才算真正的赫连?”
燃灯道人接住头顶上方飘落下来的枫叶,斟酌了片刻才说:“两位能合一心,归一体时,真正的赫连才会出现。”
……
夜半,柳岸辗转反侧,好在此观园安排了他们三人分开住来,否则柳岸这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心态面对祝引楼了。
柳岸下床打开窗户想吹些凉风冷静冷静,却看着天上挂着清月,心想还是出去走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