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宴峤。
之前某些人托同行给他传消息说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行事低调点,宴峤没当回事。在别人犹豫不前甚至想后退时,他更是朝前迈大步。
入行近四年积累下来的人气和人脉的作用被他发挥到极致。
最终官司打赢了,他成功脱离平台,获得大额赔偿金。
后续发展他没再关注,只听同行朋友偶然间聊天提过自己的成功出走激励了其他主播,老东家现在几乎成了法庭上常客,公司股价大跌,行业巨头地位不稳。
“章鱼怪在遇到危险时会喷墨汁,你小心溅一身!”朋友半开玩笑半是提醒道,“你这把刀子捅得太狠,最近出门时小心点。”
宴峤对此表示不屑:“也就吐吐黑水了,法制社会,他们还能搞死我不成?”
万万没想到……
宴峤扶额叹息,当然不是叹息自己上辈子的遭遇,因为他了解自己,即便提前得知后果,他还是会义无反顾。
他现在犯愁的是,自己穿的这个人不仅名字,年龄和他一样,就连十七岁以前的经历都有重合之处,仿佛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不同于自己钱多到花不完的身份,这是一个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宴峤。
原身家庭氛围十分和谐,然而贫穷却始终困扰着这个家。于是他小小年纪就有了一个明星梦,时常混迹在离家不远的影视城,整天盼望着出名赚大钱。
因为家里没有人脉,也演不了什么好角色,很多戏拍了甚至没法上映,自然就赚不到什么钱,就这么混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仿佛是名为宴峤的人生路上的一道坎。上辈子的自己家庭破裂独自谋生,这辈子的自己同样家庭破裂,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破裂。
因为一场冬日下水戏他高烧昏迷,被剧组送进医院,原身父母得知消息时匆匆赶来,路上却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原身醒来后大受打击,雪上加霜的是,肇事方因为是黑户又是当场死亡,根本就看不到赔偿金的影子,官司拖了半年最终无奈撤诉。
年幼的妹妹在家嗷嗷待哺,他只能勉强提起精神向一边亲朋好友借钱处理父母的后事,四处打工赚钱抚养妹妹。
因为常年心事重重,精神状态堪忧,原身自暴自弃开始暴饮暴食,从原来的纤瘦少年长成了现在满脸横肉的青年。
无论是起身时难以控制的急促呼吸,发面馒头似的手掌,还是腰间肥肉颤抖时沉甸甸的坠落感,都在提醒他一件事——他现在是个大胖子。
感受着颇具吨位的自己,宴峤心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他只能让自己努力适应新环境。
种种思绪只在脑海中停留几分钟,宴峤梳理好情绪,面色如常的对面前已经等到不耐烦的人说:“我马上就过去。”
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宴峤知道矮个男叫杨大成,三十来岁,用十年时间从群演混到群头,算是“小有成就”,不过群演在影视城地位低,群头作为群演们的“经纪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原身在没出事前就跟着他报戏,因为出色的外在条件,一直不缺戏约,出事后离开影视城,有两年多没再拍戏,直到前阵子仿佛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辞了工作又跑回来当群演,杨大成虽“不计前嫌”接手他,却一改过去的谄媚态度,时常横眉竖眼,原身心里憋屈也只能受着。
眼下他还要在杨大成手下谋生,宴峤只能审时度势装孙子,对此人的毒舌充耳不闻。
“那你快点,别耽误时间。”杨群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拉着旁边人转身走了。
宴峤进摄影棚的时候,又发现一个令他想叹息的问题——原身的人缘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不过他也能理解,以前的原身长相帅气,性格活泼开朗,人缘自然好,现在他整天阴着脸心事重重,锯嘴葫芦似的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谁看了不烦啊。
宴峤一路走过来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这让他对刚才那句“全剧组都在等你一个人”的话产生怀疑……哦豁,居然还有人冲他翻白眼?
宴峤确信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于是不甘示弱,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回去,就你有眼睛!
那人没大概没想到宴峤会反击,先是一愣,继而恼羞成怒,张口就要骂:“你他妈……”
话未出口,一群嗷嗷叫举着灯牌的粉丝横冲直撞地从两人之间的狭窄通道穿过,硬生生打断了两人即将发生“你瞅啥瞅你咋滴”的友好交流。
宴峤的身高和体重让他以傲然的姿态稳扎原地,敌方竹竿似的小身板却被淹没于粉丝大军的洪流之中,连脑袋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