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抿了一口,香气低沉,滋味淡而不爽,回味略涩,料想应当是存放了许久了的。
但这儿不产茶叶,能拿得出来不用白水待客已经是苜都人最大的诚意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样虔诚的对待模式和隐隐的捧高之意看起来有些熟悉,它已经超出了寻常招待贵客的范畴,甚至可以说像是……在供奉。
不错,苜都人在像供奉救世的神明一样供奉着主家。
细想下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些效用神奇的塔楼和类似画阵的道路分布便是令家的手笔,再者,眼下安稳太平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令家赐予苜都的。
超乎常理的一切要按普通认知来讲的话很难解释合理,但如果从神灵之力的角度入手,便全都能被说得通了。
我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汤,淡淡的清苦味道四散,这茶中几乎品不出多少甘甜。
思绪飞转,我忆起杜晓曾说过,令家之下不只有苜都。那么,信服他们的人,将他们视作天神的百姓定然还有很多。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去到逸都后事情的走向会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令老夫人愿不愿意认下我这个外孙子,但如果运气好,能借令家之势的话,这将会是一笔能帮我收拢人心、回到朝堂的巨大助力。
毕竟我现在手中的筹码几乎为零。
“圣上。”不多时,令闻端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饭菜的香味,闻得腹中空空的我恍惚了一瞬。
摒去想要找点东西吃的本能欲望,我没与他闲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切入了正题,问道,“眼下外面情况如何?”
“南部还算稳定,没有被天洪淹没的地方都已筑起了塔楼,目前存活的百姓共六千余人,能使用乌金石的分散在各个都城内做工维持正常运转需求,无法使用的普通人都安排到泷城和逸都去住了。”
他与我细说了些他们的规划,我听下来觉得甚妙。
原以为每个都城都和苜都的运作方式类似,以农耕为主,自给自足,但实际上只有苜都和另一处土地肥沃的地方是这样的,专产粮食作物送往其他都城。
相应的,其他都城生产的东西也会统一送到苜都来。
我前两日还纳闷呢,为何饭菜中有牲畜肉,但岛上却没几头猪羊,原来是从外头送过来的腊肉,难怪了。
这样合理且成熟的分工以及巧妙的都城选址,一点也不像临时计划出来的,不慌不忙,安排妥当,倒像是已经为此准备了多年似的。
“做得好,”我不吝美言,夸赞了几句,“北境可有消息?”
令闻端摇头,“不曾。当年国师大人拿走的乌金石里只有一块能与碎明崖的石碑产生关联,我们能通过它找到您,但不能与其他持有者相联系。”
我悄悄摸了摸腕间的手串,心说,还好在上沙场之前把那东西和香灰珠子串一块了,本是无意之举,谁料竟真的救了自己一命。
“那朝堂可有赈过灾,或是派过兵?”我思索了一下,道。
闵言在朝中把持,若他那边能维持正常的话,他应该会采取一些措施,有所动作。
“也不曾,”令闻端叹道,“不过,数月前有逃难的人来到泷城,他们带来传闻,说京城有一日夜里突起大火,黑烟窜了半天高,里头哭嚎如鬼泣,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变。”
但那几人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不好分辨。
我心中一沉,不由地攥紧了指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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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欲启程觅桃花
“嗒——”
一声轻响,虞殊放下了瓷杯,片刻后,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柔和的力道从相触之处慢慢地透了过来。
我顺势松开了手。
他用指腹蹭了蹭那些被我自己攥出来的印子,无言表露着疼惜。
我侧目凝望着他低垂的眼睫,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竟连这般细小的动作也能敏锐而及时地感知到。
“圣上忧心朝政与天下,实乃苍生之大幸,”令闻端低着头,没看到我二人亲密交握的手,言辞恳切地宽慰道,“等到了逸都,臣等便立刻安排车马,整装护送圣上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