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又脏又乱,是凉州城最低贱之地,这里乞丐汇聚,流氓遍地,每日都有人寻衅斗殴,百姓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是补丁叠着补丁。
一眼望过去,房屋低矮密集,巷子狭窄,各家门前还堆满了东西,将路堵了大半,马车到了巷口就进不去。
两人下了马车,顺着巷子往里走。
个婆子坐在门口,一边闲话,一边纳鞋底,看到两人,好奇地盯着打量,但惧于两人身上的贵气,不敢上前攀谈。
沈青黎面带浅笑,上前问道:“阿婆,张三是不是住在这里?”
阿婆没有想到这样天仙似的贵人,竟然是来找张三的。
她面露古怪,指着巷子道:“最里面的那间,就是张三的家。”
“多谢阿婆。”
罪孽
巷子最里面,是一间极其破败的院子,还没走近,就隐隐闻到一股臭味,夹杂着妇人的咒骂声。
“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住你隔壁,每日弄得臭烘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瘟疫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死?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晦气!”
妇人越骂越难听,院子里始终没人吭声。
婆子们凑在一起,伸着脖子张望,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等着看好戏。
在她们的认知里,像张三这样低贱的人,是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的,八成是犯了事,人家找上门来了。
沈青黎和景暄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院门虚掩着,景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张三正在院子里修板车的车轱辘,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见是两人,怔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慌得忙跪地行礼。
“小人见过暄王殿下,见过宴王妃。”
“快起来,”景暄温声道,“不是在衙门,无需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张三惶恐道。
恭敬地磕了两个头,才起身。
寻常百姓见到衙役,都忍不住手脚发抖,更别说是云端上的贵人。
隔壁的妇人还在骂,张三神色尴尬,局促地捏着衣摆:“让两位贵人见笑了。”
沈青黎道:“世人向来拜高踩低,像她这样的人遍地都是,你无需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有些人自己过得穷困不如意,便想将旁人踩下去,仿佛这样,她便不再卑贱,不再落魄,是那人上人。”
张三听多了羞辱之言,早就麻木,却是血淋淋的真相
几十年前,李家村一户人家生了一对双胞胎,但因为家里穷,养不起,就卖掉了一个。
被卖掉的那个孩子就是张三,他成了官宦人家的一个奴仆。
自此,同胞兄弟,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兄长自幼聪颖,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了,父母对他寄以厚望,疼爱有加。
而他,只是个低贱的家奴,自小被呼喝打骂,更被人撺掇去了赌坊,欠了一身的赌债。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相遇,认出了彼此。
兄长怜惜他在外吃了苦,对他十分的好,还让他扮成他,回家与父母团聚。
说到这里,张三扯了一下嘴角。
他声音艰涩:“爹娘都以为我是兄长,对我百般疼爱,他们对我越好,我心中就越恨,恨他们的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