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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书房。
“这便是我收集到的关于谢渊的消息,你先看。”燕老爹推过来一沓资料,燕知毫不意外,这是这几天的常态了。
燕老爹说培养她半点不玩虚的,燕家的渠道都对她敞开,当然现阶段她还没办法去巡视铺子,燕老爹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纷纷扰扰、真真假假的消息中挑出正确的需要的,锻炼她的分析能力和前瞻性。
至于谢渊,他是谢兰萱的爹,就任扬州刺史,任期三年又三年,不久前被陛下嘉奖,调入燕京,有消息称他会直接升入尚书省,任左仆射。本来就有京官升一品的说法,三品的刺史调入中央成为从二品的左仆射,相当于连升两级。别觉得只升两级很简单,越是高层想要晋升就越发的难,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谁都希望自己这边的人上,好抱团。
所以他能坐这个位置肯定不全是因为简在帝心。
而当燕知看了前些日子江南官场的动荡后,她隐约有了猜测。官官相护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不罕见。陛下才刚登基就敢向江南这种复杂之地伸手,结果还真取得了成效,杀得人头滚滚也未造成多大的动荡,这足以证明陛下还未登基之时,就已在江南布局。谁是陛下的人,从后面往前看已经非常清楚了。现在这一波从江南直升入燕京的官员肯定早早的上了陛下的船。
燕知快速的在纸上打草稿,将这些关系图画好,蒙在眼前的迷雾便一点点散了,她快速落笔,将自己的分析写在纸上。
燕老爹看了,满意的点点头,又在一些地方做了小小的删改,燕知恍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燕京要变天了,爹,我有一些关于货物上的建议。”
目前燕京贵女的圈子,长公主与江慧君都算其中领头人物,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模仿,引动燕京的潮流。现在既然要捧谢家,谢家女绝对会显出来,考虑到皇兄,长公主极有可能退让三分。而江慧君,严格来说她的身份并非是士族中最高者,燕京里有能在身份上压过她的,但江慧君牢牢把持着海棠诗社的社长之位,其他人便也敬她三分,无法越过她。
她很聪明,不会在这个当口抢谢兰萱风头。
于是,除非谢家女实在登不上台面,不然她大概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燕京最出彩的明珠了。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形成燕京的就是最好的类似地域尊卑观念,大概是因为世家的风骨还没有被彻底打断。谢家女不会自卑的去迎合燕京的风俗,她只会带来江南一带的潮流,这就是他们燕家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了。
燕老爹意外于燕知的前瞻性,教导燕知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一点就透,这让他越发喜爱——这种感情跟血缘是不一样的,血缘就是无论你混成怎样一滩烂泥,我都没法放弃你,这大概算师徒?
说完正事,燕老爹忍不住吐槽,“这一个个世家真是太精明了!想他清河谢氏,属于族长这一支的待在清河老家传出大儒名声,埋头教书育人,哪怕是散出去的谢家子全折了,也不会妨碍到他们谢家的根基,所以哪怕是改朝换代,他们也能在新朝光鲜亮丽的活下去。二房呢,在燕京当着一个不温不火的官,把中庸发挥到了极致,谁也不得罪……这些都是长出来的分支,庇护着清和谢氏不被欺负,不至于朝中无人消息闭塞,也不会连累到谢家抄家灭祖。而像谢渊,就是谢家抛洒出来的小火苗、小种子,他们各自发展,手段更加激进,有的可能把自己作死,可若是出一个如谢渊这样的,就能庇护家族至少三代,让家族名望更上一层。”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狡猾?我看当今分明很不喜世家大族树大根深,可似谢渊这样,他还不是得重用?这已经是矮矬子里拔高个了。”
燕知也叹息了一声,只能说世家能传承几百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些看似与燕家商户没关系,却能渗透到他们产业的方方面面,搞清楚才能及时调整方向,她要好好学。
直至深夜,燕知才洗洗漱漱睡了,翠竹围着她忙前忙后就很心疼,“小姐,你真的太辛苦了。”
燕知苦笑,“没办法,开始时会忙一点。”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转移话题,“以后这样的琐事无需你做,交给别的小丫鬟就行,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她可不打算像前世一样把身体搞坏,所以必须培养助手。
“小姐放心,我绝不让你失望。”说到这事时,翠竹的眼睛比燕知还要亮,显然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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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很着急,她担忧自己这皇嫂如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过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皇兄,而是仔细观察:江景行到来没什么规律,有时候一来连着三天,有时候好几天不来,次数不算多,但已足够她确认猜测。于是这日,她找上燕知,燕知意外于长公主的敏锐,想了想,没有隐瞒,直说两家私下正在接触,如无意外会定亲。
长公主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看得燕知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产生了各种猜测,她决定坦诚询问。
长公主道出遗憾,“我还是更喜欢你做我皇嫂,你若嫁了别人,为人妻为人母,岂不是要和我一日一日疏远?”
燕知哭笑不得,亏她还担心了一下长公主会不会也看上了江景行,“殿下,我若入了深宫才是真的与你难有相见之日,而且你会很为难。”
长公主瘪了瘪嘴,听懂了。
燕知很快把长公主劝慰得开心起来,她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却不料当天长公主回了宫,就去吵她皇兄,重点围绕着一个思想:你老婆没了。
虽然今朝不如前朝古板守旧,可一旦定亲,基本不会退婚,而皇帝哪能去夺臣妻?然而陛下鲜明的阐释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还道,“他们两个倒是不错,我正愁燕家背后无人,英国公府这些年虽远不如前,但在我对他们投以关注后,便有了崛起之势,也算强强联合,解了我一桩烦心事。”
相比起燕家,他重用英国公府就没什么顾忌了。
见昭乐脸色难看,皇帝赶紧道,“等风声传出,我便可解除你与崔鼎的婚约,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他看着真诚极了,长公主气急败坏之余,又有一种无力感。与崔鼎的婚约她是很急,但她是这个意思吗?“皇兄,我跟你没法聊了,只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说完她就跑了。皇帝目瞪口呆,眼神很茫然,他用了昭乐嫁妆,昭乐都没这么生气。
跑出老远,将怒火发泄出去,长公主慢慢冷静下来,回忆着皇兄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皇兄那般坦然,丝毫不介意燕知嫁与他人,难道我一直以来的猜测错了?
天哪,她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长公主终于死心,她开始认真的思考,撮合皇兄和燕知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觉得是天作之合,他们两个既无感情,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