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安本就没指望司马厝如何,可当他真看到接下来眼前这一幕时,心下却顿时抽紧了。
手被云卿安的双脚夹住了,司马厝那将之放近的动作便只得停下。
“你做什么?”云卿安蹙眉问。
司马厝抬眼望他,自嘲地笑道:“龚铭说,我就是跪下给人……”
“你信他?”云卿安的神色冷了下来。
“不信。”司马厝端水起身,没好气地道,“行了,收回去。”
憋闷到了现在的地步,反而无所谓了。
云卿安也是够能忍,先前吃糙米窝窝头时眼都不带眨的,冲到连时泾都受不了的味他凑近时都面色不改,如今脚被使坏地给摁进沸水里,他竟也一句抱怨都没有。
倘若不是和他打过交道了,司马厝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感知存异。
云卿安在司马厝离开后,目光定定地望着那被打湿的地面许久,听话地抽回了脚。
只要是他的,便足够了。
——
虽说此处简陋,但那也是相对豪府而言的,应有的一点都没少。
柜门并没有锁,司马厝将之推开时,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传出,里头衣衫琳琅满目。
他并不知道云卿安需要什么样的寝衣,既然对方没说那他也懒得问,伸手在里边翻找间,一件看起来很是眼熟的衣袍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啪”的一声,柜门被司马厝重重关上了,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匆匆将目光收回,转脸时却恰好见到了跟过来的云卿安。
那才被濯洗过的双脚空空地踩在冷地上,云卿安低着头,大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因而看不出神色。
还是来迟了一步。
“自会更衣,不必劳烦。”
是一件暗深墨色锦衣被整齐地叠放着,被司马厝方才翻乱了一点。他认了出来,这是他的。
本在深秋雨夜沾满了泥泞血污,而今却一尘不染。
抓了个现行。浅阳在密云压顶时翻了个身。
司马厝缓缓笑了,探手从柜中取出那件衣服,并将之抖落展开在云卿安面前。
“想穿哪件,这件吗?”司马厝的话语尾音略微上扬,说不清是调笑还是戏谑,“是想我伺候你穿吗,穿在里边还是外边,穿得下吗?”
阳晖万丈,无从遁形。
云卿安呼吸紧了紧,几步上前越过司马厝想要从柜里重新取一件,柜门却被封住了,是司马厝背靠着柜门,正偏头瞧着他。
“怎么不答话,不试图说服我吗?”
光亮不大够。
云卿安抬起脸来,平静道:“为你洗的。”
“也只想看你穿。无他。”
司马厝盯着云卿安良久,只见他的眼中一派坦然。
风雨兼程濯清涟,所思所念皆无愧于人前。他该知道的。
忽然被司马厝的手拦腰抱过,云卿安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中。
头磕在那人的下巴上,云卿安的面前全暗了。
司马厝将云卿安拉得近了,又托举着将他的赤足踩上自己的靴面,将脸偏向一旁,没什么感情地道:“我没那闲工夫,再给你多洗一遍脚。”
脚不沾地才好。省事。
云卿安是被司马厝给扛着回去的。
那略显清瘦的身子骨落到肩头时,司马厝道:“怪我走夜路不常打灯笼。晦气,撞了邪。”
桩桩件件,皆是意外。
云卿安用手环过他的肩背,含笑道:“物以类聚,亡命徒撞上恶鬼,倒也不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