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殷勤,就将君府当作自己的家,次数多了就对棠居这个地方产生怀疑,君琂求药,莫不是为了棠居里的人?这样想着就去命人打探,偶尔路过那里多看一眼。 林璇自然看破这位殿下的心思,等她下次再过来的时候,就将门外守着的人遣散,将门锁好,自然就不会再怀疑了。 院子里的卫长宁听见李瑾的声音,微微一怔,陡然想起,自己有好久没有见过君先生,便主动开口,“阿冉,我能见见君先生吗?” 阿冉做不了主,略显窘迫,想起林璇的吩咐,不能让姑娘知晓太傅生病的事,她想了想,就道:“那我去帮您问问啊,不过太傅最近很忙的,时常不见人。” 一听君琂忙,卫长宁就改口道:“那便算了。” 当初说过的,不给她添麻烦。 虽这样想,她还是显得有些怏怏不悦,时常一人对着窗发呆,阿冉怕她闷坏了就想带她出去走走,告诉她棠居里红梅开了。 卫长宁摇首不应,阿苒没办法就去找太傅,对着太傅说道:“奴婢怕她脑子闷坏了,整日不说话,一发呆就是半日,一动不动。” 君琂方将李瑾打发走,听到阿冉的话,就转身往棠居走去。阿冉眼睛亮亮的,太傅还是喜欢姑娘的,要不然上次酒醉也不会主动摸她。 酒醉的事,林璇没有提及,阿冉也不会无故告诉君琂,卫长宁亦没有见过君琂,然而君琂并不记得那件事。 所有人彻底遗忘。 卫长宁歪着脑袋听着外面的风声,手中握着君琂寻来的书简,那是少见的古籍,科考于她而言很重要,总不能就这样耽搁下去。 她听到不同的脚步声,下意识站起身,歪着脑袋,静等来人说话。 阿冉站在门边,本能地去将门关上。君琂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道:“起风了,不要总开窗吹风,对你身体不好。” “我身体很好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弱。”卫长宁下意识反驳,与精壮的男子相比,她定然是弱,但与女子相比,她的身体不差的。 君琂不与她争这个问题,看着背光而站的少女,道:“晚上吃汤圆,要吃吗?” “先生包的吗?”卫长宁笑道,长安城里都喜欢在年底吃汤圆,意味着一年团圆的意思。想来今日卫国侯府里今日也很热闹的,她微微抿唇,唇角的笑意凝固。 “厨娘做的,我包了几颗。”君琂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就道:“卫国侯府那里我替你报了平安,会在除夕前赶回去,你的小厮也在回长安的路上。” “先生安排得很好,长宁不知如何感谢您。”卫长宁道谢,眉眼弯弯,将卫国府的糟糕事先抛开,回去后必要应对许多麻烦,不如先珍惜与君先生在一起的时间。 提及谢字,君琂神色缓和,目光落在榻上的斗篷,拿过来抖开给她披上,道:“去前厅吃晚饭。” 卫长宁自进入棠居就没有出去后,听闻要去前面,她下意识道:“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君府仅我一人住,谈何麻烦。这座府邸是我拜相时所赐,君家的人不住在这里。”君琂耐心解释,系好丝带后,自己先出门,卫长宁乖巧地跟着。 走到廊下她就止步,君琂反应过来阿冉的话,她怕是脑子要闷坏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出门。她又折回去,牵起卫长宁柔软的手,恰好摸到她指尖的茧子,柔软中含着坚韧。 卫长宁被她牵着,顿处于惊愕中,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唇角弯了弯。君琂见到她笑了,也不自觉抿唇浅笑,她很容易满足。 前厅里两张檀木桌合并在一起,上面摆着各色的汤圆,林璇在屋内添炭。顾笙挑开帘子走出来,笑道:“太傅今日怎地长了心,竟请我夫妻二人过来吃汤圆。” 她话方出口,就见到走来的卫长宁,下意识停下来,目光落在她的眉梢处,诧异道:“卫世子?” 卫长宁今日穿的是男式宽袍,俊美如松竹,与君琂站在一起,个子稍显拔高,两人竟出奇的相配。 卫长宁听到问好,就回应着顾笙:“韩夫人。” 不知为何,顾笙总觉得这声韩夫人就像是代王在唤她,让她微微不适应,索性就不去搭理卫长宁,在桌子盘子里的汤圆看了几眼,笑道:“哪个是太傅包的,我先试试。” 林璇笑道:“太傅的手艺堪比厨娘,韩夫人自己找啊。” 君琂浅笑,领着卫长宁在一旁坐下,对面的位置自然留给顾笙夫妇。韩元在外面撤下配刀,走近时就看到妻子在桌上挑汤圆,君琂静静地看着她,而卫世子很安静地在那里听着。 她虽说不说话,但坐在那里总会引起人的注意,想起她的父亲,韩元叹息,好苗子可惜糟蹋了。 顾笙在韩元入门后就坐下,她看着对面的卫世子,心中起了狐疑,笑道:“卫世子可知太傅做的汤圆在哪儿?你面前六种汤圆,你猜猜看。” “我猜还在厨下的锅中。”卫长宁笑言。 顾笙奇怪,看向君琂,道:“面前都不是吗?” 君琂也笑着摇首。顾笙更加觉得好奇,故意道:“太傅与世子串通好了?自己亲手包的打算藏着最后吃?” 众人都被逗乐了,林璇也惊讶卫长宁的回答,不免道:“韩夫人只怕想错了,那锅还未煮好,慢慢来,太傅自己也不爱吃,要留给谁吃。” 顾笙不客气地咬了一颗花生碎的汤圆,随口道:“自然留给卫世子。” 韩元莫名抬首;林璇眼皮子颤了颤;卫长宁咬得太快,红豆汤圆的汁染到唇角上,唯有君琂神色如故,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放在卫长宁的手上,淡淡道:“韩夫人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率是随机的。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之小刀10瓶、一杯茶5瓶、北柒尘4瓶、痴人说梦2瓶、是小十二啊2瓶、138358582瓶、剿匪司令2瓶、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二十九 顾笙看戏不嫌热闹大,继续笑说:“那我待会多吃几颗,与你住在一起几月都不晓得你会做这些小玩意。” 韩元轻咳嗽一声,看向自己夫人:“不是人人都只记得舞枪弄棒。” 顾笙瞪他:“你不乐意?” 韩元讪讪道:“乐意之至。” 卫长宁听她二人的话,不禁笑了笑,当年皇祖父替她选王妃,她本不愿意的;谁知顾笙找到她,提议假成亲,又将她心属韩元、父母瞧不起韩元官职低的事情说出来。 两人都是无可奈何,一拍即合,代王妃的名分就定了下来。 顾笙眼尖地瞧到卫长宁在笑话她,不乐意地喊话:“卫世子在笑什么?” 卫长宁汗颜,这个顾笙怎地总是捉弄她,她的汤勺里刚舀了颗芝麻馅的汤圆,就道:“汤圆很甜,韩夫人可以多试几颗。” 君琂不喜甜食,吃了几颗就放下,侧眸见卫长宁吃得很开心,她多看两眼,顾笙察觉道:“卫世子何时回家,我瞧着卫国侯挺心急的。” 韩元不知道顾笙的话意,提及的卫国侯最近春风得意,关内粮道的差事落下来,整个卫家都乐得很。他不经意间拆了自己夫人的台,道:“他心急是假,高兴关内粮道是真。” 顾笙微眯着眼睛去看着韩元,桌底下踢了一脚,示意他别说话,一开口就拆台。 君琂也知晓此事,卫怀慎私底下依附蔺相,会得到这个差事也是必然的事情。几位殿下争相着去拉拢蔺相,但是忘记了皇帝一直忌惮他,因此,所有的招揽都是暗地里进行的。 卫长宁对于父亲的争夺之心也是明白的,他攀附旁人借以提高卫家的权势,本就是人心所向。她没有参与这个问题,静静吃着汤圆。 帝党、皇子党加上蔺相一党,在朝堂上算是三足鼎立,可细细看去,没有人占得头筹。皇帝总揽朝堂心思很是明显。清楚朝中隐秘动向的人都知道,蔺相把持着军事、官员调任等,与皇帝有叫板的资格。 君琂所做的便是将这些朝政慢慢回归皇权,蔺相不会坐以待毙,势必又要掀起不见血的风暴。 卫家攀附蔺相,等于站在君琂的对面,而卫长宁又是世子,两相比较,顾笙才会有问起这个‘闲话’。 林璇将最后一份冒着热气的汤圆端上来,顾笙笑道:“太傅这份汤圆包的白白嫩嫩,挺可爱的,就是不知味道怎么样。” 这些话意有所指,白白嫩嫩、味道怎么样,林璇本能地去看着卫长宁,默默退了出去。 侍女替卫长宁布置了一份,顾笙瞧着卫长宁唇红齿白的模样,又看着君太傅正襟危坐,心中狐疑更深,君琂无故将人留在君府,男子扮作女子,其间含义深厚。 晚饭后,君琂将韩元夫妇送出去,路上顾笙先道:“太傅这是将人当作代王殿下了?” 君琂一怔,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解释道:“卫长庚与我有恩,她有危难,我自然不能旁观。” 侍女提着灯火走在前面,映着石子路通亮,顾笙认真道:“太傅,非我多话,你要看清楚,那个男子是卫国侯府世子,不是代王李齐。” 君琂浅笑,看着侍女手中的灯笼,淡淡道:“想错了,卫长庚在我眼中只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切勿想多了。” 这么心口不一,顾笙无奈道:“太傅勿要陷进去,卫长宁许是良人,但你二人身份好像不合适,就算你二人有心,卫国侯也不会同意的,家族联姻历来是使命。” 君琂沉默,送她至府门口。韩元在马车旁候着,扶着顾笙上马。马车驶动后,韩元先道:“你觉得她二人在之间关系不正常?” 顾笙敛去嬉笑的情绪,眸色如深,低声道:“卫长宁这个人总觉得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似有所图谋,就凭她那张脸,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去查查她的身份,君琂深陷其中,总不是好事。” 韩元觉得查查也是好事,旋即应下了,世家大族的后院本就很复杂,但都有漏处。 年底的时候,长安城的街头很热闹,游子归乡,等着团圆的除夕。 沈从安说让卫长宁年前回家,也没有食言,在腊月初的时候将她眼睛治好。卫长宁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了自己居住的屋子,满目粉色,遍处都是女儿家喜爱的摆设。 榻上的镂空香球时不时地在眼前晃动,她半日没有反应回来。 沈从安很满意自己的医术,捋着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这双眼睛肯定比以前还要好,看书的时候一目十行都不成问题,老夫这个医术可是长安城一绝。” 卫长宁回过神来,眼眸带着迷惑,“沈大夫也是长安城的人?” 自夸过头的沈从安神色一之滞,转身收拾自己的药箱,道:“让老夫自己得意下也不成,你这个娃娃太不给人面子,下次老夫也不会给你治病了。” 卫长宁怔忪,她就随口问了一句罢了,眼瞧着沈从安背着药箱离开,无论怎么喊都请不回来,真是随性的大夫。 离开棠居的沈从安要离开长安,自然需要向君琂辞行。他是被陆琏绑来的,陆琏与他有些恩情,当日在小地方开药馆被市面上的小流氓捣乱,是陆琏替他打退,才换来他的清净。 君琂在书房整理公文,皇帝给她安排不少事,既然食君禄就该尽心办事。听闻沈从安要离开长安,她浅笑着从桌上取过一封信递给他,诚恳道:“我希望沈大夫可以留在长安,你的后顾之忧,我会替你排除。” 沈从安挑眉,接过君琂手中的书信,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那双平常温柔似水的眸子,此时泛着一种冷冽的笑意。她不是寻常女子,心思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还要深沉,他将书信握在手里,冷笑道:“我好心替太傅救人,太傅却命人查我,这就是你的礼贤下士?” “我很抱歉,因为你知道她的女子身份,故而我需要留心。”君琂略带歉意。 沈从安哼了两声,将书信丢还到桌子上,颇为不乐意,“那太傅想怎样,将我送去卫国侯府给卫怀慎?” “与我无益。”君琂笑说,眸色如常。 “那你到底要怎样?君太傅的心思太过怕人,我这等小民猜不透。”沈从安讽刺她,为官之人念的都是前途权势,怎么会顾及旁人的性命。 君琂摇首,道:“我只想当年沐云为何要让女儿代替儿子,两个孩子就算是孪生也会不同,如何瞒天过海的。” 沈从安是沐家的大夫,跟着沐云多年,在真的卫长庚死后,就是他移花接木,让人以为死的是卫长宁,事后远离长安。但孩子总有不同,特别是卫长宁眉梢的朱砂,轻易瞒不过去的。 “你以为卫长宁的朱砂是天生的?真正天生有朱砂的是卫长庚。我当初费了番心思才以药水画出来的。”沈从安脸色铁青,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或死或离开,根本不会再有人怀疑。 君琂与卫长宁亲密接触过,那颗朱砂就像是天生的,水洗不去的,想来不会有问题。她点头,道:“太傅府缺位府医,银钱随您开,您的医术精湛,我信任您。” 她礼贤下士的态度,让沈从安心里微微好受,心里将陆琏那个混蛋骂了数遍,他依旧不想应承,他孤身一人,也不怕君琂拿家人要挟他。 沈从安默然不应,君琂又道:“您已经出不了长安城,不如待在君府,衣食无忧。” 这个女人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沈从安气得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甩袖离开,跨出门槛的时候不忘言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守在门口的林璇莫名被他骂了,心中不解,走进书房,道:“沈大夫同意了?” 君琂眼中闪过一片阴暗,道:“他不同意也不能离开,你明日送卫长宁出城,我已经送信去卫国侯府,让侯爷去城外接人。” 林璇俯身称是,她也知道卫世子是女子,卫家方寸之地日日演大戏,水也不浅。 卫长宁复明的第二日,林璇就提出送她回府。她点头同意,既能伤好就不好赖在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