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氏似乎考虑此事很久了,一口气话也不停,
“霖哥儿你从小就懂事,也长大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贵人。”
李贤氏的声音有些沙哑。
“娘听说,那些高高在上的武者,武教头,似乎有法子在拓荒役中活下来。
街对面好几家孩子,甚至张屠夫家那个打小就壮实的张小锤,都花了大笔钱去习武,就想赶在十六岁这个节骨眼上。
虽然有好几个都失败了,不得不去服役,好点的只是落下了病根,坏点的,再也没回来。”
李贤氏抬起头,仔细端详着李清霖的脸,苦涩道,
“莫要怪娘当初把你卖进王宅。委身为奴、签订命契,这等令家族蒙羞的事,娘死了自会向你李家列祖列宗恕罪。
但娘没法子,那些道馆,拜师学艺的束脩动辄几十两银子,娘织一辈子布也攒不出来。
只有把你卖进内城的大户人家,或许还有机会接触到武学,才能……活下来。”
李贤氏的话,打破了李清霖对这个穷劳一生,从未见过大世面的农村女人的固有印象。
见识低微,不证明愚昧,反而充满了活下来的野望。
李清霖沉默了下,将王宅护院可以传授佃佣武学的事托盘而出。
“八两,八两。”
李贤氏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又有些欣喜,又有些失神,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钱的事,娘来操心,你不用多管。”
……
夜色昏沉。
李清霖独自躺在床上,闻着被褥上传来的淡淡皂角香味。
一直睡不着。
脑海里始终萦绕着李贤氏那佝偻的身影。
他翻过身,面朝墙壁,吐了口气,驱散心中杂念。
转而意识抽离,视野交替,出现在了铃蟾体内。
王宅。
哪怕井中漆黑无比,也丝毫不影响铃蟾的感知。
嗅觉、触觉,时时刻刻传来大量信息。
铃蟾从缝隙中爬出,强壮的后肢扭动,倒转过躯体。
铃蟾注视着波澜不惊的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一圈圈线条在水面上扩散开来。
连串泡泡浮起。
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传出。
便见一只小手指般大小的细鳞鱼,快速游过水面,翻了个肚皮,鱼鳍摆动,又一个猛子朝井下游去。
李清霖有些惊讶。
“这井底,居然还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