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对付李佑城这种冷漠且有城府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当机立断,以诚相待,不要耍小聪明,要懂得交换条件。
可她费尽心力忙活这一场,却换来李佑城一个深深垂眸。
“许……清如?”
他问,目光投在她手里那枚玉佩上。
糟了,自己刚才一激动,不小心把名字说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嗯……是我的名字,许清如。”
李佑城没有接那玉佩,只顺手从案几上整齐摆放的一摞白麻纸里抽出一张,喊了方才那个细瘦清秀的小兵进来,递给他:“景策,给许娘子念一念。”
景策接过写满墨黑字迹的纸,捏住两角,翘起兰花指,细声念道:“三日之内,圣上亲封昭安公主送亲仪队即过滇地,以礼待之并勘验驿路,诏检无误,即可放行,若有事相求,须协以全力,回避流民,保仪队畅行,如有不测,取证留存,回府再议。”
后面的落款还没来得及念,李佑城便打断了他,景策将文书呈回,行了礼退到帐外。
李佑城仔细整理案几,语气缓和道:“想必许娘子也听到了,李某只是秉公办事,并无其他意图。”
“可文书上说,‘若有事相求,须协以全力’,若校尉秉公办事,那是不是该护送我至滇国?”
李佑城起身,清如目随他的身姿缓缓而上,见他双眸微动,语气冰冷道:“许娘子,冒充滇国王妃是死罪,除非你不想活了,才编出如此大谎。但你所言是否属实,以及如何处置,不是李某能决定的。等后天一早抵达滇地都督府,许娘子的诉求,自会有人审理!”
清如一听,这人还真的想公事公办啊!可自己人生地不熟,加之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诏书又全被掳走,到时候真遇上个难伺候的官员就说不清了。
她腾一下起身,几步走到李佑城身侧,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求道:
“李校尉,是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我早就死在那贼人刀下了,可你救了我,性质就不一样了,如同给我了009阿如
地势缓下,到边境驻地的路走得也快了许多。
隔日一早,队伍穿过匆匆竹林,视野便豁然开朗。远处平野陆续有房屋零散开来,几处炊烟袅袅,偶有鸡鸣犬吠,混着吆喝叫卖声接踵而至。
本来,这竹林是穿插小道,只不过因暴雨冲毁驿路才临时被征用,李佑城一队人马常在周边巡视,早就驾轻就熟,没一会便上了大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矗立在一处高岗上的滇地边防军都督府。
登岗远眺,四野景色尽收眼底。
其实也没什么景可赏的,因为重山连绵阻隔视线,除了都督府近处的一方平整土地,和一条南北流向的窄江,再无其他。
许清如与其他流民聚在一起,顺从地等待军爷们的安排。
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两日,秀月悉心照顾,更衣、换药、送饭,七宝阿娘更是用巧手纳了一双朴素舒适的白蛮布履送给她,清如感激不尽,登脚一试,尺寸正好,便再脱不下来,与这些白蛮族流民一同步行至此,再也不去坐那硬邦邦没有人情味儿的囚车。
李佑城讥她,说你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撑不住,还是回车里罢。
清如不屑,自那次他没答应送她去滇国一事,她对他也不再客气,干脆赖在他营帐里不走了,又挑衅说想骑他的栗色战马,却没想到李佑城竟真的同意了。
他轻身下马,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如呆愣,只好木木地挪到马前,伸展手臂,将将能攀到马鞍,刚要抬脚去踩那摇晃的马镫,就听前后众将士齐刷刷剑拔弩张的声音,如惊雷般响彻耳际,清如差点跌在地上,流民也惊呼着抱成团。
李佑城波澜不惊,稍稍抬手,众将士方收了武器。
他噙起嘴角,笑得很淡:“要不要我帮你?这个忙我还是帮得起的。”
“好啊!”清如硬着头皮答应,无论如何,今日也要骑到这战马上感受一番。
李佑城默然走近,在她耳侧低语,沉敛音色惹得她耳痒:“许娘子,得罪了。”
说罢,便双手托住她蛮腰,轻巧一举。
清如只觉自己身轻如燕,迎风飞过万千山峦,忽又登一下坐到了马鞍上。
她惊呼,喘着气不可思议地看他,原本以为他只是帮她扶一下马镫。
清如一时羞赧,口不择言:“其实我会上马、骑马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李佑城无言,牵上缰绳,迈开步子跟在一侧。
只听,前后齐刷刷,众将士纷纷下马,整齐划一,牵马随行。
清如叹气,这战马再好,也坐不下去了,如坐针毡啊!
那次后,她再无它求。
在都督府大门口等待登记入册时,许清如和其他流民攀谈起来,他们有说中原话的,也有说滇地话的,一时好不热闹。
她了解到,这条自南向北流的江名为渔泡江,是金沙江的支流,江东为大顺土地,江西就是滇国了。这里四面环山,江水湍急,所经之处冲刷小块平原,平原上有几处滇地村寨,高高的竹楼掩映在芭蕉树丛中。
滇国自五年前立国以来就和大顺交战,只可惜滇国国王郑氏家族人丁单薄,虽有谋略但却歧视其他少数民族,而滇地本就是少数民族杂居之地,所以郑氏虽夺了权但却守不住民心,连年战败,从姚州退至此处,倚仗天险,苟活下来,向大顺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