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轻笑了下:“当然,如果你有这个本事。”
清如听得心惊,浑身鸡皮疙瘩,只好躲开他目光:“……李校尉身在军中,为圣上,为大顺效命,自然生杀不由己……我一女子,不便置喙……不便置喙。”
她低下头,心里开始忐忑起来,遭遇劫匪是她人生013山茶
待到日落西山,滇地各处渐入寥寂,只剩演武场还灯火通明,规整的一方土地上有军士在夜练。
晚些时候景策送来一竹笥衣物,许清如翻看,数量不多,却样式精巧,几乎含括了日常能用到的所有种类,还有一匣子配饰,玉器居多,玉器本就是滇地特产,本地人无论贫贱富贵,都喜佩玉,另附胭脂香粉一套,选的是清淡的山茶花香。
李佑城确实周到,做戏做足,连口脂都挑了十种颜色,让外人看来,他对这位“内子”宠爱有加。
这倒是合了许清如的心意,她虽未出身显贵,可穿衣打扮却是内行,带货的本事在长安贵妇圈不可小觑,且深谙售卖之道。
比如,当年她想开书肆,父亲不允,便让她接手布庄生jsg意,定下了难以达成的高销售指标,清如略动脑子,便想出了以二十四节气为题,根据每一节气特有风物,拟佩相应颜色、布匹材质、衣袍式样,等等,又请了懂些情调的文人依此赋诗作曲,花重金邀乐坊当红歌姬着相应袍服设台传唱,如此动员下来,节令服饰竟在长安悄然流行,甚者,众女子纷纷效仿,唯恐落于人后,那年谷雨时节,天碧色被炒起来,曲江池畔前来游玩的女娘们皆着天碧色袍服,蓝汪汪连成一片,与迷蒙烟雨相融相交,蔚为壮观。
所以,她如愿以偿地开了书肆。
事情总是如此,抛开难以预测的偶然情况,想要达成目的,总得费些脑子,而清如一贯的做法是,从不给胡思乱想设上限。
她简单梳洗,换了衣衫,正准备下榻歇息,忽闻窗外一阵窸窣,想着这个时候还不算晚,许是有人打窗前经过时不经意弄出声响,便没在意。况且,透过暗黄的窗纸能隐约瞧见瞭望塔上的灯火,李佑城说过的,住在这里不用担心,黑天白日都有站岗放哨的,且四周村子少,也比较安定,谁没事也不会来边防驻地瞎晃悠。
她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李佑城虽说了要与她共宿一室,却将她安置好后,自行出去了。问他去何地,何时回,他只说,有些军务要理,约摸两个时辰便好。
许清如灭了油灯,盖好锦被,准备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好赶路。可一闭眼就是这些时日来的各种怪事,先是岔路,后又遇劫匪、遭杀戮,还有那蒙面大汉、神花教……仿佛一切皆安排好了,这些人就守在这里,她这一趟就是来送死的,不然她和那些匪徒无冤无仇,怎么就要抢了钱财又灭口?且劫匪明显知道他们是京城过来送亲的,对皇家仪仗无惧无畏,难道要造反不成?
还有可怜的落缨,就这样没了下落。落缨可是自己作为滇国王妃的唯一人证,也是自己与滇王之间的联系纽带,更是自己在这里的向导,虽然她嫌她一路上啰嗦絮叨,但落缨还是很负责任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
不过,李佑城说过的,落缨很可能还活着,因为但凡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条,可他派人搜寻了方圆几里,也没找到尸首,于是推断落缨很可能成功脱险,至于脱险后去了哪,就不得而知了。那送亲队伍几十人,死的死,跑的跑,实在无法一一追踪……
李佑城不是说了吗,这种因为战乱、劫掠,以及各种偶然性灾害而流失的人口,难以计数,在边地尤甚,甚至还有人趁此改头换面,另择人生……
清如迷迷糊糊,思绪漫天纷飞,李佑城说过的话在耳畔略来略去,像羽扇扇过来的熏风,虽不凉快,但却能在燥热的环境里稍作喘息。
夜风吹动木牖,哗啦作响,几声哀鸮随风入耳,悲戚戚,闻而生寒。
李佑城打点好一切,屏退门口侍卫,抬手推门而入。
他脚步极轻,袍裾交叠摩擦,宛若暗夜游龙。
几步进入内室,隔着屏风,他轻声唤道:“许娘子,可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