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走的,我已查清楚我阿父阿母去了蓬莱县,那里与庄子上一直有药材和商旅生意,我就在长安,等他们回来,若他们一直不回来,我就找过去。”
她是下定决心说了自己打算,而且不会改变。
“听我说,阿如。”李佑城握住她双肩,眼眸里掩不住焦虑,身下动作却越发大了:“你父母的事,我尽快找人去办,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他们,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但是你,阿如,你不行,你不能留在长安。”
他很少情绪化,但是现在声音沉下来,像命令而非劝告:“舒王已经和居文轸联手,且早已盯上你了,你随时有可能被他们胁迫、逮捕、关押,他们会利用你来制衡我,我不能让你陷入险境。”
语毕,他猛得抽离,泄于体外。骤然松开她,起身,将外袍穿好,边说:“你简单收拾下,今夜随冷锋高训南下,车马我已备好,奴婢侍仆都是挑好的,忠心耿耿,不用有任何负担。”
“可是玉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到了那边,而你却……”清如不敢想,心里难受:“你却永远也不会来呢?”
“若真是那样,阿如,若我战死,你别等我,你可以选择陆简祥,或者其他任何男人,若你不想,就去诏国寻我的姨母萧云霁,我也已去信,她答应会照顾好你——”
“原来你是这样对我的!我在你心里只是到处避难、寻求庇护的弱女子!”
清如陡然打断,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李佑城,你把我看得如此愚懦吗?到头来,你们所有人都是弃我而去的,你们眼里,只有利弊权衡,没有一个人真正问过我要什么!”
“阿如,我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能眼睁睁再让你涉险!”
他弯身跪下来,吻着她。
她推开,不听,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出了如意阁,李佑城追出去,从后紧抱住:“听话,阿如,哪都不能去,你难道没有感觉吗?这几日长安城骤然多了多少兵力?”
他转过她身子:“也许,今夜是最后的机会,我们能长久在一起的机会。”
是吗?是这样吗?等着他给她这个机会,她什么也不做,在守望中油尽灯枯……
停滞不前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是商人,最清楚投机的结果,很多时候都是失败告终,但总有那么一线生机是留给幸运儿的。
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就是,当一切谋划布局好了,却因一次无关紧要,甚至没有想到的小事或小人物改变了历史走向。
蝼蚁虽弱小,可要是站在了致命点上,也可杀人。
清如想赌一把,仅仅为了自己。她身上被套了太多锁链,家族的,姻亲的,世俗的,甚至王朝的。
一介女子当然无法与整个人伦社会相抗衡,她也只不过是浩瀚洪流中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随时会被浪头拍死在礁石上。
但挡不住,她是向上的。
于是,她今生第一次骗了他,在马车极速驶出长安城的时候,夜色朦胧,草木深秀,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宁谧的夜晚,一个听话的女娘被无微不至伺候到她该去的地方。
只有扮成她模样的落缨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虽然当时是李佑城让她来找许清如的,作为他守护她的最后一道屏障,可落缨早已是清如的人了,是姊妹,是家人。
落缨第一次扮成许清如,跳下马车逃跑的时候,是神花教主的指使,那是她当时最信奉的人。
这是第二次,也是逃跑,也是她最信奉的人。不知道会不会酿成大错,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与金川很难再续前缘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金川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将陆府上下机密,将陆执对居文轸阳奉阴违,对李佑城死心塌地的事实全部告诉她了。
清如阿姊一定会有办法脱身,落缨想,排除武力抗争,她几乎没有敌人,她的脑子装下了大顺河山,亦装下了鬼祟人心。
确实,若没有李佑城的救护,许清如不可能会活到现在。但自始至终她都能掌握主动权的最根本原因,是她能很快分析出所有矛盾的根结点,在一团混乱中捋出清晰逻辑,即各方所谋的最大利益是什么。
暴风骤雨总是爱在盛夏之夜席卷城池,雷电交加,如蛟龙盘旋在长安城上。
太极殿灯火通明,烛火摇曳着黑黢黢的人影,朝臣整整齐齐排列在御座之下,而高台上的龙椅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