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打好包袱,着急忙慌迈出书肆大门,让阿七备车马。赌坊离书肆有一段距离,走路不太现实。
阿七说,今日货多,她来时乘的车轿被用来送货了。
清如正想着去隔壁街的车马行租一匹快马,就听一阵急促有力且齐整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该是一匹好马快马。
心思都放在这个上面,差点忽略了骑马的人。
李佑城吁马,夜风柔亮的栗色毛发在西斜日头下显出一份惬意来。
他飞身下来,走到清如跟前,看着她,说:“走吧。”
清如瞥见不远处跑过来的落缨,明白了。
“都说了你不用管我,都告辞了,回来做什么?”
还嫌她语气不够强硬吗?
“那你倒是找找,还有比跟我走更快的法子吗?”李佑城将双手叉在腰际,绶带上系的环佩香囊随着他动作摆了下。
确实没有。
落缨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跑近:“阿姊……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
“够了。”李佑城礼貌打断,直勾勾等着清如答应。
“你等我下。”
她转身回书肆,走两步又突然转过来,拽起李佑城袖子,把他拉进书肆里。
赌坊里各色人都有,什么阴狠手段都用,他这一身贵气装扮,虽低调但奢华,太碍眼了。
李佑城身形高挺,骨架舒展,尤其肩背肌肉饱满紧实,书肆里最高最壮的伙计穿的衣服,在他身上还是小了点,袖口在他劲瘦小臂的中段勒住,看上去不大协调。
但好在,人好看,这些可以忽略不计。
清如忍住了去调侃他相貌着装的欲望,领着他走出去,自己则戴了一顶白纱帷帽,遮住了全脸。
她被李佑城抱上马,拥得不太紧。夜风起步,身上的主人们衣衫摩擦着,肢体偶尔碰撞着。
清如给他指路,他则顺着她指的方向,随着街道车流,时而压低身子加快速度,时而抬起肩背松松拥着她。
西市很大,赌坊有好几家,许广翰常去的就一家,因为只有这一家的赌注可以下到无限大,在某种程度上,有高利贷的性质。
清如之前来过一次,印象中这里的伙计都凶神恶煞的,不好招惹。她带李佑城来,也不是一点私心没有,哪怕壮壮胆也行。
想到这,她深深叹气,自己确实如他所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别怕,没事。”
李佑城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到她耳朵,下巴在她帽顶蹭了蹭,也跟着叹气:
“怎么会瘦成这样?”
清如一怔,脱口而出:“我瘦吗,还好吧。”说完后悔,不应该回应的。
“嗯,瘦了好多。”
他平淡回道,仿佛刚才他们在书肆二楼的争执和诀别没发生过一般。
下了马,进了赌坊,乌烟瘴气的氛围扑面而来。
他们被人引到地下特设的茶室,那里面还算宽敞,七八个虎背熊腰的黑衣打手背着手站在两侧,许广翰被人反剪双手,拿麻绳捆住,脸上青紫不均,该是已经被打了一顿,见她赶来,忙从地上挣扎起来,又被人按回去。
茶室最里面,四五级台阶上,用珠帘隔开,有两桌人在饮茶,弈棋。
帘外矮塌上,半卧着一个络腮胡彪形大汉,正用白布擦拭弓箭。
他对着来人,笑道:“真是羡慕许老板,有个贴心的阿妹。闯多大祸,有阿妹兜底,天塌下来,阿妹顶着!你们的兄妹情,可歌可泣,让胡四感动啊!”
说这话同时,眼睛定在清如身后的男人身上:“呦呵,今日咱阿妹还带了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