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己煮了点面条,怎么也吃不下去。
外面有点刮风了,洗澡的时候叶桥西就听见头顶的瓦片被雨点砸出规律的节奏,滴滴答答的,推开门,他看见霍思泽和霍见临坐在门槛上。
霍见临的头已经被包扎好了,村里的医务室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包扎手法狂妄不羁,于是霍见临整个人看着都有点滑稽。
“妈妈!”霍思泽先出声,他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脸上血糊糊的,衣服上也是,霍见临显然没有想到要给霍思泽清理这个地步去。
他从雨里冲过来,抱住叶桥西的大腿:“我爸爸刚才差点晕倒了!”
“哦。”叶桥西说,其实有点记恨又有点嫉妒今天霍思泽怎么都不跟他走这件事情,但是看见霍思泽瞪大眼睛乖巧地叫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想心软,“去洗澡。”
“好~”霍思泽语调上扬,当确定一切都平安无事后,他没心没肺地又冲向了叶桥西身边,举起手要他抱。
叶桥西没抱他进去,让他自己去拿衣服,转身去厨房给他烧水。
洗完澡出来,霍思泽坐在叶桥西平时坐的椅子上晃腿,叶桥西在后面去给他煮面条去了。
霍思泽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霍见临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放进他手心里:“这是妈妈给我买的。”
霍见临看一眼他,飞快地合上手,好像很怕霍思泽后悔又把糖拿回去。
“还有吗?”霍见临低声问。
霍思泽瞥他一眼,气鼓鼓地说:“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哦。”霍见临又坐下去,霍思泽听见叶桥西在厨房后面叫他,蹦哒着回去了。
霍见临等他走了才把手掌心再次打开,那颗糖躺在他汗涔涔的手心。
这是叶桥西给他的第二颗糖。
上一次是在十九年前。
霍见临生在富贵家庭,冬天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一个特别难熬的季节,寒冷这件事,在十五岁以前似乎都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那一年冬天,是他真正意义上自己体验到了冷。
因为没有听干爸的话,怂恿了叶桥西去报警,他因此被干爸关在了院子外面。
气温低到可怕,他甚至不敢用手去碰铁笼子,无助地蹲在里面。
后半夜的时候他发烧晕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叶桥西蹲在外面,艰难地往他嘴里塞了药。
“喝水吗?”天还没有亮完,叶桥西压低了声音问。
霍见临摇摇头,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是退烧药,呆呆地看着叶桥西蹲在外面,撑着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他嘴唇都干得起皮,叶桥西就做了一个让他禁声的手势,然后从虚掩着的门走进去,约莫两分钟后,端着碗从里面出来。
霍见临后知后觉地觉得渴。
笼子间的缝隙太小,叶桥西的碗根本递不进去,于是叶桥西站起来,从笼子上方倾斜着碗倒水给霍见临喝。
霍见临半跪在笼子里面,仰起头饥渴地喝水,叶桥西倒水的动作很慢,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似乎跟着水在流动,在霍见临心里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喝完水后,叶桥西手捏成拳头伸进笼子里,示意霍见临把手伸出来,霍见临低下头,没有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却也听话顺从摊开手。
然后叶桥西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那是叶桥西给他的第一颗糖。
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依旧能回味起那颗糖的味道,但其实当时他发烧得太过严重,味觉暂时丧失了。
一切的甜,都来自他个人的脑补。
低下头,在叶桥西房间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颗糖,最终轻轻地放进了口袋里。
春天下雨的晚上还是有些冷,霍见临穿着薄体恤坐在院子的门槛上,身后是叶桥西催促霍思泽快点吃饭的话语。
霍见临靠在门上,转身去看他们。
暖光的灯光下,叶桥西撑着头看着霍思泽吃饭,灯光照耀下,他整个人看着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