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拉着晏憷跑了百来步,停在了湖边。
暗风吹拂,莹莹湖水泛起细波,推送一盏盏花灯去远方。
头一回见到书里的莲花灯,玉姝的笑脸熠熠生辉,两眼发光。
“晏憷!你看,好多花灯!”
晏憷从后面走到前面,和她并排站着,放眼望去,赞同的点点头,“很好看。”
“今天没有过节啊?怎么有人放花灯?难道京都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晏憷指了指河畔边零星几处卖灯的小商贩,解释道:“今天不过节但明天是中秋,做生意不分日子,你看,有些商贩提前过来蹲点。”
玉姝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在不远处刚才来的樟树底下有推车卖的商贩,只不过她眼神不好,加上跑的快,习惯性的忽视掉了。
此时小摊前迎来一位女客,十三四岁的年纪,后面跟着像是她哥哥的男子。女孩在小车前东挑西选,觉得哪一个都好看,挑了半天也没个决断。女孩求救般的摇摇男子的衣袖,男子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从众多花灯中挑了个小白兔的给她。兔子灯很得女孩的心,提着灯挽着男子的袖子一顿娇笑。
直到两人走远了,玉姝还呆呆的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她自小一人生活,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风和日丽;无论是平淡无奇,还是悦目娱心,偌大的林峰山就她一个会思考会说话的活物。在她懵懂年幼时,每天孤寂的走在竹林里,饿了便食嫩竹,渴了便饮山泉,困了便窝槐树,看似无忧,看似无虑,可内心的无聊孤寂让她在清醒的时候一遍遍的回忆熊爹熊娘。可能它们走的太早,无论她回忆千遍万遍,它们的样子就像是一团白雾,遮住了眼睛。她也曾怨恨父母,为何把它一人留在这里,为何不多生几个和她做伴,为何就只有她一个人呢,吃饭睡觉玩耍……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了,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刚才看到那对兄妹,这段不美好的成年往事又被从旮旯角落翻出。
“你想要就去买一个。”晏憷见她傻站着望着小车的方向,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放到莲花灯里。
玉姝缓缓摇头,语气淡淡:“明天才过中秋,我还是把第一次放灯的机会留到明天吧。”,转过身望着平静的湖面,努力消化掉心中的来的莫名的感伤。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好的坏的都能触发神经线。
晏憷明显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沉气息,不知起因的低沉。像生病了的小狗,一改往日活泼,奄奄的。
玉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晏憷离开了都没发觉,直到眼前出现一盏大锦鲤花灯,才堪堪勾回了她的主意。
“嗯?”玉姝傻愣愣的看着有她两臂长的锦鲤,脑子没转过来。
“放灯想放就放,还用挑什么日子。明天中秋,放灯的人肯定挤满一湖边的,你就行行好,别来插一脚了。再说明天一面湖的花灯,哪有现在这么宽敞,漂的远……”见她神色渐渐缓和,眼角有了笑意,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玉姝拖着锦鲤的下盘,因为要在水面上漂,看起来大的锦鲤一点一不重,但空荡荡的心塞的满满的。她是没有兄弟姐妹,但现在她有晏憷了,不会再孤单了。他们两个同病相怜,她记不清爹娘,他失忆忘记了家,一次偶然的机缘,他们相遇陪伴,有笑有闹,这不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吗?长生久视,日复一日;四海之大,回家渺茫。
相通事情,玉姝莞尔一笑:“这个灯也腻大了吧,再大我都可以坐上去当船划了。”
“你看轻了你的体重吧,十个这么大碰上你都得沉。”她恢复了精神,晏憷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调侃说道。
灯抱在手里遮住了半张脸,可不妨碍她送个白眼给他。
“看你眼神就知道你以前没放过,为了补齐以前没放的日子,我让老板扎了个特大号的。你这么多要吃的菜单子心愿,只有这么大的花灯才能载的下吧。”
玉姝唇角咧到耳根,露出白花花的小虎牙,笑得比夏天最好吃的沙囊西瓜还要甜上三分,“那我可放心的许愿了。”
她抱着花灯蹲在湖畔,闭眼默念许久,睁开眼望着花灯的眼神尽是盼望。郑重的放在湖里,轻轻推了一把,巨大的锦鲤慢慢变小。
晏憷斜眼看她,“看来这灯我真买对了,这么长时间,够你报好几轮的菜名啊。”
玉姝望着他,抿嘴笑而不语,亮晶晶的眼睛像天底下最宝贵的宝石。
她才没有那么贪吃,她从头到尾只许了一个愿望――明年中秋,后面中秋,大后年的中秋,他们也要一起放花灯。太远的愿望她怕花灯承受不住,她不敢说的太大。念的太轻了,她怕河神听不清,足足念了十遍有余,就算河神耳背也该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