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第二位受害者很快就登场,这声音倒熟,是沈秀娥,“这深更半夜是谁来访,怎么不答话?”
原来这小院竟是沈秀娥的住处,她在里头又连连唤了几句,都无任何回应,声音从恼怒变成担忧,便有些沉不住气,走出院门来。
第15章
沈秀娥扶着鬓出来,她一抬头,见着门外站着二少爷的魂魄,竟又上前一步。
两人怔怔对望了会儿,沈秀娥伸出手来本想碰他,又恐梦碎形散,不由轻轻道:“你来了,你来找我了,要带我走吗?还是……还是你只是想着我,想来见见我?”
众人只听她这两句话里,情深爱重,可想而知这对夫妻当初是何等恩爱,如今造化弄人落了个阴阳相隔,不由动容。
寻常鬼魂留在人间,要么怨气长存,非要讨个说法道理;要么人性全失,作恶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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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少爷的魂魄哪个都不是,他在花园之中并没什么意识,既不理人,也不说话,可这时竟将手中海棠斜簪在沈秀娥的髻上,倒生出几分绵绵情意来。
狄桐缩在墙后道:“古怪,我收鬼好几遭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怪鬼。”
原无哀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口鼻,继续观察。
沈秀娥这才敢用手去抚爱郎的脸颊,眼中不住流泪,伤心哽咽道:“你身上怎么这样冷,也不多穿几件衣物,是不是心里还生我的气?你怨我对蓝家毫无情意,故意糟践自己。”
二少爷不语,沈秀娥便依偎在他怀中,似不觉鬼气阴冷。
于观真正要开口,不知何时跟来的蓝老爷忽然从旁冲了过去,一把捽住沈秀娥的头发将她踢倒在地,连连扇了三四个耳光,怒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女人背地里搞这些手段,你就是要我蓝家不得安生!”
自从闹鬼这几日来,蓝老爷就不曾睡过一个好觉,睁眼闭眼便是二弟那张惨白白的病容,他整日提心吊胆,只觉得下人都在窃窃私语,说他害死二弟,吞没家产。
自打沈秀娥过门之后,他们兄弟俩就没少争执吵闹,如今二弟去世,他当然把所有责任一股脑都推给了沈秀娥。
蓝老爷精神本就不佳,这几日剑阁与巫月明又叫他的神经变作蛛丝般纤细敏感,此刻怒吼起来,已是状若疯癫,他双目充血,满腔怨气,望着沈秀娥满面惊慌,不由得心中既是大快,又是更恨,正高高举起手来,忽觉得腕上被重重一击,顿时骨酥筋麻,登时惨叫出声,捂着手腕跳起来,青筋毕露:“什么人多管闲事!”
狄桐怒目而视,手中还捏着两枚弹丸:“还不住手!”
蓝老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敢流露出半分怨恨,只对狄桐谄媚笑起来,神情不知多么滑稽,卑躬屈膝道:“小仙长,您不知道缘由,这贱妇……”
“啪啪啪啪——”
巫月明走过来掌掴了他四个耳光,冷笑起来:“蓝老爷,好大的威风,我也赏你几个耳光尝尝,好吃吗?”
狄桐没想到巫月明下手如此之重,虽觉痛快,但满肚子的道理却说不出来了,只好瞪圆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她。
巫月明将沈秀娥扶了起来起来。妇人脸上已经红肿起来,发髻也有些散乱,她看起来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轻轻拭去眼角泪珠,福身道:“见过诸位仙长,方才见笑了。此刻夜深,莫惊扰了邻里,请随妾身入内,虽无酒菜招待,倒也有清茶一盏。”
她又唤了个丫鬟来安排这晕厥的宁儿。
蓝老爷被打得嘴角流血,眼冒金星,只觉得天地在不断转动,还要再开口,见众人已经进去,只得讪讪跟进去。
于观真落在最后,他瞧着方才被打落尘埃的海棠花,觉得倒有几分可怜,于是欠身拿了起来。
这花刚在指尖转过半圈,于观真忽感如芒在背,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崔嵬倚在门口望着自己,眼睛幽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又很快撇过脸去了。
于观真在心中暗道:“难不成是怕我跑掉?”
他莞尔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实在没趣,就跟上众人的脚步。
沈秀娥的住处并没蓝府那么气派,不过也十分雅致,种了许多花,只是不见海棠,想来是怕睹物思人,伤情伤怀。她虽说只有清茶招待,但实际上摆上来的还有许多糕点糖饼,连茶水都是热的。
纵然不是孤男寡女,可到底有碍女子名节不好乱走,众人便在院子里交谈,位置不多,只有于观真跟崔嵬有座位。
于观真看着站在边上的几个年轻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好穿来的辈分大,不然平日出门非得站死不可。”
沈秀娥在上茶点糕饼时进房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脸上的伤也稍稍上了些胭脂水粉遮盖,这才走出来待客,从行为上来讲,她实在很有大家风范,气度较那蓝老爷更从容。寻常人此刻不说心慌意乱,骤然挨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几巴掌,也难免要哭哭啼啼一阵。
那二少爷的鬼魂仍站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叫人以为会消散之时,又始终坚定地站在原地。
“想来仙长到此,定是外子的事情已闹得不可开交,也罢,此事虽是家丑,但如今情形,也容不得什么忌讳。”沈秀娥望着他们一众,倒也不卑不亢,“只是我所知也不多,未必能回答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