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厌琼玉当时是在利用神血治愈伤势,这是她最大的底牌,他们前来救命,不过是意外之喜,她一路上显露出的虚弱与濒死不是伪装,而是神血的一种特性。而缥缈主人必然非常清楚神血的愈合能力,才会故意使伤口迟缓,用自己的心头血哺育那只虺蛊。
如同虫子般的羽化,苗疆信奉新生与死亡的源头想来就是神血的特殊性。
难怪缥缈主人根本不着急。
方觉始的嘴唇动了动,他毕竟只是个大夫,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少有些束手无策,于是有些无助地看向于观真:“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怎么救?”
“你让我保持清醒就可以了。”于观真缓慢地说道,“你不是知道厌琼玉催动神血唤醒我的事吗?我比她更强,只要催动神血,就能影响到大巫祝。”
方觉始抿起嘴唇,眼前的缥缈主人看上去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乎就要死去一般,他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也许会死。”
于观真没办法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平静道:“落针吧。”
方觉始咬紧了牙,又落下三枚金针,他从未避开过伤患的视线,此刻却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向了崔嵬,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那把出鞘的藏锋刀,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许多事情。
“你猜,你带来的那位大夫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正义善良杀死尘艳郎。”
“而尘艳郎又是否会为了你,用尽神血来阻止我。”
大夫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大巫祝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瞠目结舌,声音如同紧绷的弦,轻轻颤抖起来:“他……他早已算计好了?”
假使我当真放弃作为医者的心思,看着缥缈主人死去,不单单背叛了自己的信念,还会叫崔嵬真正身陷险境。
方觉始不由得吞咽下口水,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心想:这可比烦心的病人麻烦多了。
“谁知道。”于观真开口道,催动体内燃烧起来的神血,鲜血溢出唇角,体内的伤正温暖地愈合在一起,吐出来的是淤血,“也许是临时起意。”
崔嵬刀势愈快,越催越急,那黑沉沉的藏锋刀竟凛然生出罡气来,他脸色凝重,已是动了真怒,汗水混着那道血痕,在脸上淌下,倒真如一滴血泪:“他们在何处?”
大巫祝身形灵动,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似烟如雾,无论崔嵬往何处出刀,他竟都能从另一处冒出来,仿佛从始至终追捕的不过是个幻影。
“你很生气?”大巫祝轻快地笑起来,“你不是说过,他的生死都是注定的吗?”
崔嵬的刀与剑一样好,不,他的刀更胜过剑,比剑更好,被罡气笼罩的藏锋刀掀出雪白如霜的银浪,接二连三逼向大巫祝,他冷冷道:“我千方百计救他,不是要他为我而死。”
“哦?”大巫祝轻佻询问,他的身形偶尔会凝滞片刻,衣摆便顿时被刀锋捕捉刺中,只是那似乎对他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死在我手里就可以?死在我手里,便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崔嵬知晓看似两人对战,实则是他与缥缈主人联手对抗大巫祝,不容片刻分神,因而心神全不动摇:“诡辩!”
“哈……”大巫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连语调都没有改变,“玄素子告诫过你,千万不可碰情,你修为高深,要是回山闭关,成仙得道不过是数载功夫。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送你们平安离开苗疆。”
他又重新站在了光芒之下。
崔嵬一顿,眯起眼来,收刀入鞘,淡淡道:“当真?”
“我何必说假话。”大巫祝玩味道,“不过你不怕我所言是无间炼狱吗?”
崔嵬讥讽道:“炼狱而已,这就是你的问题不成。”
大巫祝终于笑起来,九神柱上的火光为他的脸添上一份红润,他上前来俯在崔嵬耳畔问道:“你对他当真毫无动摇?”
崔嵬一怔,往事历历在目,竟不合时宜地在此刻从心头冒出。
“喂,你怎么样!”方觉始看大巫祝行动自如,不由得转头看向于观真,对方果真已经歪身倒在床边,长发流泻,看不清神态。他潜心医术,对苗疆的神血蛊术虽有了解,但毕竟所知不多,便伸手抓向于观真的手腕,只觉得他脉搏竟渐强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不信邪地又把了几次,奇道,“你怎么身子好起来了?”
他本以为于观真已经昏厥,哪知对方低声吐出两个字来:“神血……”
“什么?”
方觉始心中焦急,取出丹药喂了他几颗,却只觉于观真经脉更炙,仿若滚油浇入,岩浆化为血液,知必然是强行使用巫血导致巫血沸腾所致。
“别治了,他现在好好的也要被你治死。”
方觉始循声转头看去,不由得神色骇然,竟是大巫祝站在他的身后,而崔嵬脸色凝重地紧随其后,对他道:“觉始,让开。”
大巫祝上前来伸手捏住于观真的脖子,将他上半个身子提起来,那人脸色苍白地靠在掌心之中,垂着眼眸,看上去生死不明。
“他心伤不知为何已然痊愈。”方觉始脸色慎重道,“然而神血沸腾,奇哉怪也,我这辈子解决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蠢小子。”大巫祝将于观真放回瓷枕上,不知为何,缥缈主人的脸色看起来竟好多了,懒散道,“大人讲故事的时候从不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