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刁禅和柳七绝来说,他们的能力从不差于我,只是刁禅还有家,七绝有小先生……没到我这个份上罢了。”
“且不论南极在这场实验中会死掉多少人,假如到了你被攻破的那一天,我大概早就化成灰了,你觉得那帮疯子会拿你做什么?”
没有回答。
“待会儿炸弹引爆后我肯定活不下来,但你可以撑住,我当初给你造的这个壳子真的是质量过关……等我死后,你会拥有自己的绝对自主权。”
绝对自主权,绝对自由,这是神才能拥有的权力,或许神也要被信徒所牵绊,而此时此刻,这权利被一个人类交付在他的造物手中。
“钱哥,算我求你了,用绝对自主权毁掉核心。”
钱多多久久没有回音,就在赵没有以为他不会等到回答的时候,一束光打了下来,像按了快进的电影,飞速划过一张张画面——它睁开眼,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制造者,对方穿着实验白大褂,正叼着烟吞云吐雾;实验场开启,对方和前来迎接的友人勾肩搭背,一边大笑一边去抢对方手中的水杯;在实验室中通宵、开着观光车做广告、把烧杯当成烟灰缸、多余的试管被拿来装咖啡豆和感冒冲剂……画面中出现了三百三十层的游神节,漫天焰火,赵没有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快餐车里哼着一支老歌。
赵没有也被画面吸引了注意,“钱哥你这是?”
“闭嘴。”钱多多的声音显得恶狠狠的,“这叫走马灯。”
“……好的钱哥,知道了钱哥。”
最后画面定格在山上,满塘月色,赵没有正在吃莲子,慢悠悠道:“……咱俩搭伙过日子。”
画面上钱多多回了一句什么,赵没有笑了起来,神色安详:“我会死的比你早,你要是太先进,到时候肯定难过的不得了。”
光影定格在此处,钱多多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说得对,赵没有。”
他用机械的合成音色,说出一句伤心的话。
“我确实很难过。”
赵没有沉默片刻,笑了一下,叫他:“钱哥。”
“殉情么。”
话音未落,光线中的色块再次重组,白骨生出肌理,光影中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玉一样的青年,束着长发。赵没有立刻认出了这张脸——之前他将许多脸型数据导入模型中,不断微调,做出的容貌和眼前的青年极像。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赵没有道,“下辈子当我老婆吗钱哥。”
那青年的身影隐没在白光中,脸庞几乎带着神性,如果是大都会塑造出的神像金身,大概会引起民众竞相打卡参观。然而钱多多只是看着他,微微俯身。
在这信仰消弭的时代,我等重塑莲台。
佛陀垂身而拜,敬向七尺凡胎。
赵没有在这一刻动容。
他敲进去的程序已经加载到了最后,整个2号实验场光芒大盛,主机全功率运转,整座古都的灯光都被打开。警卫被惊动,赵没有听到安全闸门外已经传来了爆破声,主机周围的传导液开始消退,巨大的机器浮出水面,无数导管电极连接着一台神龛样式的玻璃箱,里面摆放着赵没有当年从水中发现的佛头。
六尺之下,就是量子炸弹。
玻璃箱上浮现一张操作面板,上面显示着“炸弹加载中”的字样,最高权限人赵没有,准备录入。
赵没有走上前,声纹录入,指纹录入,心跳录入,脑波录入,一张悬浮键盘弹出,等待他敲下最后的密码。
赵没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赵没有。”
赵没有认得这声音,猛地回头,“你他妈怎么来了?操了我给你通行权限是让你善后不是让你来找死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腹腔传来一阵剧痛。
赵没有缓缓低下头,看到贯穿腹部的刀尖。
“……刁……禅?”
有如白昼的灯光中,刁禅想到赵没有半个月前曾对他说:薄荷和桃子混在一起味道真的不赖。
当年他在学校里就是这么干的,那时赵没有的烟瘾还没有这么凶,比起抽烟更喜欢吃糖。柳七绝有一大堆追求者,宿舍里的巧克力堆积如山,赵没有除了自己吃,还会运到下层区倒卖,换来的钱又花在黑市里,他买唱片、爱情小说、据说从大都会底层挖出来的线路板还有一大堆梦境般的垃圾。他们三人分工明确:柳七绝负责日常绩点,刁禅负责钱和搞好人脉,赵没有负责期末考试和论文,以及偶尔从三百三十层接点有意思的外快。
有一次柳七绝带回来的巧克力中多了一罐子水果糖,颜色鲜妍,看着就很诱人。那天刁禅下课回来,看到赵没有坐在阳台上,满地都是烟头和玻璃纸。“赵莫得你又作什么死呢?”他问,“柳哥儿上午刚打扫的卫生,他回来看见又得揍你。”
“诶刁禅,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赵没有朝他招手,神秘道,“我发现桃子味的水果糖和万宝路是绝配!”
刁禅懒得吐槽他清奇的脑回路:“你这就像做梦梦见自己发现惊天真相的人,拼命醒过来把秘密写在纸上,第二天清醒了才发现自己写的是香蕉比香蕉皮好吃。”
“这个不一样。”赵没有看起来非常自信,“等哪天我们没钱了就用这个搭配去申请专利。”
“行行行,要我现在去给你打申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