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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无奈笑道:“还留话说,绍先能来此世,原有一桩恩怨未了。找到那个人,也就找到了引子,从此不药而愈。”
众人听得连连称奇,孙老太太道:“不知要找的是什么人?”
“不过是凑巧,何必真信?”孙绍先语气极淡,像是半点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不疾不徐、轩然霞举的姿态。“若真能碰上,自当了结。若人海苍茫不能遇,也不过是我自己的运道罢了。”
一时用罢晚饭,便命人撤去碗碟,奉茶来吃。孙晖与孙旭多年不见,兼之他们两个在这里,总不能让人轻松,孙老太太便道:“你们兄弟两去罢,留我们娘儿们自在说话。”
于是两人去了,孙老太太才问孙绍祖:“天这样热,怎么总是披着外头的衣裳?你老爷今也去了,还遮掩什么,我瞧瞧,究竟是什么事。”
孙老太太命人去解他的外裳,他也不避躲,任由解了。却见里头圆领袍腰臀处好大一片脏污,瞧着已经干了,不像是才刚染上的。
这么一下,连带着赵夫人也诧异不已:“这是怎么闹的,伺候你的人都断了手脚,竟不知道服侍主子换衣裳?”
叫这么围追堵截地问,孙绍祖颇显不耐:“午后和五城兵马司的裘良一处玩闹,兴致起来就叫溅上了。太太遣人来催,想回屋子换衣裳也不成,进了垂花门就叫拉进来了。”
裘良虽袭了官职,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名声终不大好。孙绍先前世里就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是最荤素不忌的,简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你问他兵马司的事物许答不上来,问他哪里的姑娘最好他能如数家珍。后来娶了长公主所出的庆章郡主,留下个遗腹子就得脏病没了。孙绍祖那时候和裘良过从甚密,连带着孙家也给吓着了,那段时日请了不少名医来瞧病。只是再没料到,孙绍祖这样早就和裘良牵连上了。
裘良声名在外,就连孙老太太都有所耳闻。听了这话不免蹙眉,只是姑娘们都在跟前坐着,终究不能说得过分直白,只道:“近两日别往外去了。你哥哥才回来,对京里难免不熟络。你领着四下散散,兄弟两亲近些岂不好?”
“真不凑巧,老祖宗说得迟了些。”孙绍祖露出遗憾怅然的模样:“前些时候和薛家的薛大爷约下了,明日他做东,要请我们几个吃饭。等后日我空些,再领着大哥四处转转如何?”
孙老太太还要说话,忽听孙绍先道:“明日我尚有事,要出门往外去面见同窗。”
孙老太太想叫他们兄弟亲热些,孰料他们个个都大了,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会子全落了空,倒也没勉强,只叫他们自己拿主意。她年岁大了,坐了一刻便有些困顿。于是命各自都散了,只留下宛纯。
“你们舟车劳顿,这会子刚停下,总归也倦了。都去歇着罢,宛纯留下,就住在我的屋子里。”
孙老太太年纪大了爱热闹,总想着有个小辈在跟前伴着才好。原先是叫二房里的安纯在碧纱橱里住着,今长房的宛纯回来,老太太见她进退得宜,举手投足间很有大家贵女的风范,就也给留下了。
次日晨起,孙绍先往周夫人和孙旭住着的扶桂院来,一处用了早饭,便回周夫人,说要往林家去一趟。
周夫人便命人拣出要给林家的土仪[1],好叫他一并带过去。
他昨日没扯谎,今日确实要出门会同窗,见的正是林玦。外头已经备了马,出来正碰上孙绍祖。孙绍祖高坐于马上,挥动着马鞭笑问:“大哥往哪家去?”
孙绍先不答话,冷冷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身踩着马镫上马,那姿态半点不显病弱,利落爽快,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况味。孙绍祖一口气梗在心口,分明孙绍先半句话没说,他甚至还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与他搭话的,但孙绍先那种冷淡高矜的姿态,竟然隐隐让他觉得自己被看低了。
孙绍祖见他毫不迟疑地驭马而去,心中怒意勃发。不过是走了运才从扬州回来,远离京城在穷乡僻壤过了这些年,谁给他的底气,竟敢瞧不起自己!
他心里怎么想怎么看,孙绍先半点不在意。不过是个腹内空洞的草包,多施舍他一个眼神孙绍先都觉得多余。
一路往林家来,林玦一早候着了。在正门前接了孙绍先,便引着他往圆鹊轩去,因道:“多日不见,延之品貌越发进益了。今日我做东,咱们往绝品楼去用饭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土仪[1]:土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