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不活的大蜘蛛湿淋淋落到地上,迈开八条腿瞬间逃没了踪影。
他揣手站在原地,本以为要遭人劈头盖脸骂上一顿,也不知白日里刻在自己脖颈上不明底细的结纹是否是罚人的东西,恹恹堆在墙角。
半晌未闻人声,艾叶怯生抬起头,发现他已经提着伞半只脚迈出院去了。
“大半夜的,你又去哪儿!”
他心觉不妙,再喊:“别找你师父告状啊!我不吃了!”
顾望舒脚下一停,月影灼得那满头银丝刺眼。
“去做课业。”
“课……这大晚上做什么课业,喂……喂!你带我,你怎么不带我啊!”
“你护院。”
“我!”
——
益州,走马官道。
益州地域山高树多,地势险峻。
一路剑树刀山,茫茫林海。哪怕是官道商路,也不乏偶然冒出盘根错节的树植拦路,马贼强盗频繁出没,没几个车队敢不带着护卫镖师走在这山路上。
单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一匹老马晃悠悠拉着零星几个家丁和不多的行李,一副寒酸样连马贼都懒得理采,倒也因祸得福,平安晃了一路。
马车中坐的正是益州新晋知州高德。
想自己已过不惑之年,是昼夜不分,呕心沥血的辛苦多年才通过科考入官,多年来为人正直,不曾攀炎附势,两袖清风,处处小心,却失策受狗官陷害。
好在家兄在朝为将,求得恩情,才勉强活命,赶至这千里之外的益州做什么知州。
活命就好,活命才能东山再起。
高德望秋日长叹,只可惜自己这些个家眷也跟着受委屈了。
马车忽地咯噔一声急停下来,高德身旁枕膝睡下的姑娘好险没滚下椅来,爬起身睡眼朦胧道:“爹,怎么了?”
高德从马车探出头去:“发生何事!”
车夫回身为难道:“大人,前边有东西挡路。”
高德上前一看,背后顿起了层阴寒,土路中间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桩与黄土色几乎融到同处的狐狸。
为何说是“一桩”,那狐狸后腿极长,像桩土地庙里的泥塑山鬼般盘膝坐在路上,口喙退短,脸上毛发稀疏,眼中隐约冒着些不善的红光。
高德吞了口水,嘱咐车夫道:“关好门,不要让棠棠出来。”
那桩狐狸见人出来,缓缓起身,站直足有半人多高,膝盖弯折后屈,晃悠悠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咧出个阴森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