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制片人同陈暮江说话,见安桔来了,十分有眼色给人留了说话的空间,招呼后纷纷拔腿而去。
安桔等人走完了,看陈暮江说:“你没给她发邀请函,怕进不来,蹭着我的进的。”
没回话,陈暮江望着远处门口的一片荧光,微动了下肩。
“她驾照已经考下来了,但还没开过车。”
陈暮江蜷了蜷指,一片枫叶掉落在她肩头,声响细微,但耳边清晰。
见人不说话,安桔继续说:“这段时间她每天都给我打电话碎碎念,有时大早上,有时晚上,前几天说住院太无聊了,我开玩笑说我去从滨江给你接回来,想着家里有阿姨什么的,但她死不住我家了,我说不要钱,她也不住。”
眉头动了动。
“什么钱?”
“之前睡错屋那次嘛,”安桔轻咳了下,“我问她要了块钱收留费。”
“嗯。”陈暮江拿了肩上的枫叶,塞着进了衣兜。
反应平平,安桔有些无语,自己说了大半天话,陈暮江只说了四个字。
正不知道说什么时,一阵风卷着音乐声渐入。
二人抬眸看过去,是打碟机发出的声音。
那处光暗,在整个露天场里并不显眼,但嘈杂的交谈声里音乐统领一切,它又变得十分显眼。
音乐很特别,不同于任何酒吧里听到的暧昧音乐,它纯净但又像容纳了万物的声音。
风在窗上的嘶鸣、雨的掉落、河流敲击石畔、飞机的轰鸣、汽车的发动、树叶的翻动、蝉鸣与鸟叫、蟋蟀与蛙鸣
像是登上了一座了无人烟的岛屿。
风叩着窗子,求了场雨,将干涸的河道再次灌满水,修复龟裂的石头,好让河水在石畔上不停叩首,仰望着飞机航行后留下的轨迹,与过路疾驰的汽车对比速度,听着叶子的翻动判断车轮行进的方向,猜测是会惊起一阵鸟飞还是冲进一处蝉鸣里。而一旁乱跳的蟋蟀和喧闹的青蛙从未将车的鸣笛放进眼中。
这座岛屿不属于人,属于万物。
手指与按键的碰触造就了这一切,却又把它们调和的更为丰富、规律、引人,枫叶跟着节奏悬空飘扬,快时,它跌落地上与草头相撞,慢时,它悠悠扬扬,从肩头飘落到桌面,再挂到人膝盖上,一动不动地跟着沉醉。
直到曲毕,人们站起身,抖落所有沉醉的枫叶,给出最热烈的掌声和叫喊。
她们有了对视。
裴轻舟在头,手搭在碟机上,陈暮江在尾,手握枫叶揣兜,目光在人们的高举的挥手里重逢。
不论挥手的幅度有多大、频率有多快,她们的目光始终落向对方,有闪动,但没有中断。
满园枫叶似是见到了场上唯一静止不动的两人,寻着最好的落处,两片枫叶不约而同地落在她们肩上,像她们的对视那般,也彼此对视着,约定着会面。
但。
陈暮江先离开了。
肩上的枫叶掉至地上,被路过的人踩了一脚。
裴轻舟压了压搭在碟机上的指,触感硬邦邦的,抬步离开时,肩上的枫叶掉落,划了下她手心,有点疼。
或许不再相爱的人,也不过是两片各寻落处的叶,巧合再多的,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