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霎时死寂般的安静。
李鸣秋颔:“是诚恳之言,且试言之。”
长孙玦道:“千年来古之贤者皆云,人生于天地,‘性’为‘天道’投射于人,因而人应循天理,是谓天人合一也。”
“你从此论吗?”
“。学生找不到反驳之处。”
李鸣秋沉默一下,也点了点头:“从此论者,且举手。”
又许多人举了起来。
而明明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曾举手,李鸣秋却没再问了,而是忽然偏头道:“裴液,你是修行中人,你持何解呢?”
裴液一怔,缓缓起身:“。修者之所求,多言‘道’字。‘人合与天’之论,道七家都是持此种修行之法,成就也冠绝当世,剑者追求招、意、心、道,最终也是从‘心’联通到天地,所以,我想儒家此论是切合的。”
李鸣秋沉默一下:“所以,在修行中,‘道’就是修者的最高追求,也就是‘天道’吗?”
“不错——”裴液点了下头,却忽然僵住了,一股激流从脊背一路窜到天灵。
不、不对。有一样东西不是。
“剑。”裴液忽地怔然道,满堂一静。
“剑道,不是天道。”裴液抬起头看着台上的大儒,“剑是人之剑。”
这堂深奥又有些肃重的课业终于结束了,但这却是裴液最全心投入的一节,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书本中谈论的东西不只是让他读书识字,而是如此真切地与他的修行息息相关,它们同处一片天地,因为也遵循着同样的规则,关心着同样的问题。
这堂课令他沉思良久,后半节课乃至下午一整节都在求知若渴地向旁边少女请教,而不愧是同样“五经皆通”的学子,少女讲解之精到丝毫不输方继道,细腻之处犹有过之,甚至还会主动询问他不懂之处。
但此时课业结束,裴液站起来时,却再次望着学堂门口愣住了。
围得密密麻麻的人影堵在那里,只留了一条进出的通道,“裴液”两个字屡屡传进来。
裴液僵立当场,长孙玦也抱着书本愣住了,看看身旁少年,又看看门口人影,呆了一呆。
但很快她眼睛一亮,向裴液小声道:“你去后门等我。”
裴液一怔,却见少女抱着书就出了门,自然不受人们阻拦,而后门是与正门斜对角,不知通向何处,裴液背上书包来到这里,见是经年从外面锁着,都已落了不少灰尘。
他等在这里,很快门后响起细细的喘息,一阵悉索后是开锁之声,长孙玦从外面笑着拉开了门,眼睛明亮,脸颊微红。
裴液连忙从这里钻了出去,笑道:“劳长孙同窗跑得这样急。”
长孙玦重新落锁,认真道:“若是慢了,学堂里没了人,他们一眼就看到你了。”
裴液环顾一下,原来正是之前许绰带他去书楼经过的那条路,想来是讲习先生们的休憩处,少女受信任亲近,方有此钥匙。
此时自然不便久留,两人绕了一圈往国子监外而去,此时已是天色初暮,华灯初上,疏星挂在昏暗的天空,裴液感激地看着身旁的少女:“长孙同窗,今日多劳你讲解了。”
一天结束他受益良多,而少女嗓音都显得有些疲累,却从无半点不耐,裴液相信方继道有这份耐心,但却没这份时间。
长孙玦摇摇头:“没有啊,下次若方同窗不在,裴同窗还可寻我讲解。”
裴液有些歉意:“我学识太疏陋,几乎什么都不会,你是一等一的学识渊博,恐怕拖累你听课。”
长孙玦摇摇头,认真看着他道:“裴同窗,你也是天下一等一有勇有谋的剑侠啊。”
“。”
长孙玦低头顿了一下,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裴同窗,你能给我讲讲,你在修剑院里每天都怎么练剑吗?”
于是齐昭华倚在马车前等了许久之后,就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又和一个美丽端雅的陌生少女谈笑走来,那少女衣着淡雅考究,行止间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在少年说话时总认真看着他。
直到门口时两人才互相颔分开,裴液走过来,齐昭华偏头目送着少女的背影,收回目光:“这又是谁?”
“长孙玦,一起上学的同窗。”裴液笑,“人很好,给我讲了很多经义。”
却见女子沉默地看着他,目光颇为安静。
“。怎么了?”
“没什么。”齐昭华轻叹,“只是觉得在博望时我还指点裴少侠情事,现在来看,多少是自取其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