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晚睡得实在不好。迷迷糊糊的,就跟没有睡实一样。但应该也是睡着了的,还做梦呢。
就是梦的内容不好,她梦见自己欢欢喜喜地准备结婚,到了婚礼现场才发现,新郎是一个陌生人,具体什么样她也不晓得。梦嘛,许多人都是面目模糊的。她慌张地找程洛,却发现他站在围观的宾客中笑盈盈地看着婚礼台上,手臂里还挽着一个女人的手,那女人妆容精致,不是他在海城的前女友又是谁?她慌得很,想叫他,却叫不出来,想给他发消息,手机的锁屏密码却怎么也解不开……就那样无能为力被人推攘着按头结婚,那种绝望,让她一下子惊醒。
本就睡得晚,一时间惊醒,头也沉地很。还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
张手朝旁边一摸,空荡荡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时间两点半,起来喝了一杯水,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给手机里那个熟悉地号码拨了出去。
那头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程洛的声音睡意朦胧,低沉喑哑:“小白?”
听到那声音,不过两个字她便很容易被镇定安抚。
程洛又叫了一声:“小白?”声音比先前要清醒多了,“做噩梦了,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他安慰着,她却觉得委屈起来,和他控诉起梦里种种。
程洛叹一声:“唉,我这才不过离开一晚,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又是细细碎碎的声音:“我过去找你。”
翁小白后悔给他打电话,又怕他真的大半夜过来。
“你别来,我没事儿,你明天接亲得从家里出发呢。”又不断强调,“刚才有点怕,已经没事儿了,真的。”
她再三保证和拒绝。
程洛:“好吧,那你睡好。”
翁小白照做。
“把手机放在枕头上,靠近耳边。”
翁小白安稳躺下,手机听筒里的细碎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明显。
“乖乖睡觉,闭上眼睛,我明天一早就去接你回家。”
“嗯。”
“我给你念故事,什么也不要想,大脑放空,慢慢睡着。”
“嗯。”
“我一直都在。”
“嗯。”
过了一会儿,有书页翻过的声音,然后是程洛的那似乎有魔力的嗓音扫过耳膜。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
是迟子建老师的《额尔古纳河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