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柴圆仪年岁大嘉嫆十来岁,也或许是因为血脉压制。毕竟嘉嫆的父皇篡的是柴圆仪父皇的江山。
面对柴圆仪长辈味道十足的说话方式,嘉嫆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十分恭敬。
这便惹得本就瞧柴圆仪不顺眼的虎头不满了,只听她忽然道:“大将无能,累死三军。若非当年周帝无能,世间哪会有这般多惨剧。”
虎头这话,并不单单是为了让柴圆仪下不来台毕竟她家也是丁未之难的亲历者,虎头尚在襁褓时,父亲便因此丧命。
她自然对周国无感,甚至可以说是痛恨。
柴圆仪意外的看了虎头一眼,随后似是认真想了一下才道:“你说的对。”
“。”
虎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当面指责柴圆仪的老爹,预想着对方怎也得维护两句吧,虎头都想好怎么历数柴极的罪状。
可柴圆仪直接痛快认下,差点把虎头憋出内伤。
柴圆仪越表现的风轻云淡,虎头越急。
人一着急,就会说错话。
只听她又道:“周国当年奢靡成风,安乐公劳民伤财修建艮岳,迁城内人家千户。如今看来,仙长颇得乃父真传。说是在青莲观出家,却居豪宅、着华服,看看这屋里摆设,皆是当世珍品!若我没猜错的话,那紫金炉内燃的是产自交趾的白笃耨吧?据说此香价逾千金,年初交趾使者朝贡我朝,才供来区区三斤。便是哥哥都不舍燃用!
呵呵,仙长这庐舍,奢靡远超宫里,哪里像是清修之人?”
说话一急,虎头自己都没意识到,用了‘哥哥’的称呼。
却不耽误柴圆仪知道她说的是谁。
“说完了?”
只见柴圆仪好整以暇的看着虎头,悠悠道:“小赵娘子既然晓得笃耨香,也晓得此物乃交趾贡品,难道就想不到,此物正是陛下赏赐于我的?不止这笃耨香,便是屋里所有陈设,包括这架古琴,皆是陛下所赐呀。”
“。”
虎头受了一记暴击,登时小脸通红。
虽幼年吃过些苦头,但自打阿姐嫁给哥哥,虎头哪里再受过一丝风吹雨打。
比起柴圆仪这等在绝境中挣扎出来的女子,自是招架不住。
柴圆仪一番话让虎头无从反驳。东西都是陛下给的,你若说奢靡,那也是皇上奢靡。
更让虎头无法接受的是哥哥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东西,竟送了这個风骚女人!
这让她觉着很委屈。
虎头终归年幼,未经男女情爱,更不懂‘赏赐’意味着什么。
柴圆仪不过是见虎头三两次言语挑衅,才故意这般说,其实心里却并不为此开心。对于一个坐拥天下的男子来说,珍奇财货,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赏赐’更类似于交易,既是酬谢她帮助陈初平定辽东,也是鱼水之欢后的自求心安理得。
早在辽东时,柴圆仪便数次趁着两人水乳交融之时,问过陈初以后如何安置自己。
可就算在男人最容易乖乖就范的时候,陈初也没说过带她入府的话。
这满屋陈设,有些物件甚至是皇后遣人送来的。只需常在帝心,整个皇宫内库都是皇后的,人家怎会计较这点东西。
所谓赏赐,正是因为她柴圆仪是外人,不管是平定辽东也好,还是暖床也好,都是一码归一码的酬劳。
虎头却意识不到这一层,只觉哥哥将柴圆仪看的比家人还重,不由破防,强忍鼻酸,起身后不管不顾道:“任你有再多手段,也别想进我家!”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下,不但同行的彭、吴等人错愕不已,便是吴君如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相宜,相宜,你等等我们呀!”
几人纷纷从蒲团上起身,随意朝东主屈膝一礼,便拎着裙摆追了出去。
陈英毅三名男子倒还没忘了礼数,规规矩矩作了一揖。
年纪最大彭于言还颇有兄长风范的替虎头解释了一句,“相宜今日心绪不佳,唐突了仙长和梅大家,请两位见谅。”
梅瑶屈膝回礼,柴圆仪淡笑道:“无碍,那我便不留客了,诸位自便。”
待三人出了庐舍,几女已走出百余步远,即便吴宴祖不明白虎头为何对柴圆仪这般大敌意,但秉持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出门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嘀咕道:“相宜说的没错,妙仪仙长开口闭口自称‘我、奴家’,从未以‘贫道’自称,且施粉抹黛,明显凡心未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