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轻轻闻闻他的脸。
——困还非要在这么晚的时候泡澡。
云棠自己有点不太喜欢水,大概因为他的跟脚是个驭火的神兽,天生与水不相容。但他好像知道很多人类非常热爱泡在热水里,甚至到常常要人提醒他们久浴危险的程度。
猫崽无聊地开始捞黎南洲散在水里的长发,把它们一缕一缕地捧起来,再放回到男人肩膀前方。他准备等他捞完后要是黎南洲还不睁开眼睛,他也要敲打他一下,提醒他不能久泡。
另一边最外侧的一缕鬓发飘散得太远了,猫崽后脚蹬着男人的肩膀,前爪怎么伸长都够不着。待它觑准水波漾回的时间,爪尖一勾,那缕浸透的发丝又狡猾地从云棠爪边溜走,还擦湿了它更靠近前腿腿弯的绒毛。
云棠后脚一滑,整个小猫因着前倾的动作好悬没掉进水里,两只前爪搂住黎南洲的下巴才堪堪稳住。他艰难地重新匍匐上黎南洲肩膀,再次捉住已被他攥得皱巴巴的贴身里衣,心里想着该怎么把那缕狡猾的碎发抓回来。
——突然,云棠打了一个激灵。他从捞头发游戏的专注中醒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往常就算黎南洲真正熟睡时被他钻了被窝都会醒,方才他扑棱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差点掉进水里,这个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况且从云棠进来到现在还没有一刻钟的功夫,便是黎南洲不耐久浴,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失去意识的可能。
小猫在皇帝肩膀上转了半圈,小心翼翼地保持住平衡,歪头打量男人的神色——黎南洲的面色看起来也没什么明显的异样,只是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整个人有些疲惫倦怠、不同往常。
云棠把自己的小猫脸凑近他的,在黎南洲侧颊轻轻嗅了嗅,这是猫科动物辨别同伴状态的本能动作,血脉赋予的能力让云棠强烈地感觉到,他挨凑着的男人正处于某种低迷憔悴的状态,需要来自外界的援助。
“黎南洲……”云棠又用鼻子蹭了蹭皇帝的鬓角。没有任何反应,他开始微微地慌了。
那一刻云棠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想要呼唤男人名字的需求。
猫崽在封禅大典上便听到过祈天官宣读祷文时直称的皇帝的名讳,那时他只觉得这三个字莫名顺耳,从未想过他有一刻这样想喊他姓名、将他从未知而危险的状态中唤醒。
云棠开始顾不得站稳脚下了。他松开前爪,微微地抬起身体,拍打着皇帝的下颌,力道越来越重。他察觉到黎南洲眉峰更加蹙紧了,可男人还是不曾睁开眼睛。
不肯伸出爪尖的猫崽始终力气太小。随着云棠重心前倾在身体上半部分,他后脚在不经意间微微松开了捉着的衣料,动作间一个打滑、整个猫立刻失去平衡,突然于电光火石间掉落进热气缭绕的池水中!
那汤池在黎南洲靠石壁坐下时都深至他的胸口,水波一推,猫崽在水里滑的更远,离池壁不过三寸许的地方已足够能没到成年男人的腰。
云棠在落进汤池的瞬间没有一点准备,心神全然还放在黎南洲身上。他没入水中的刹那,就毫无防备地呛了一口带着淡淡硫磺和草药味儿的热水,不由方寸大乱,本能地在水里胡乱挣扎起来。
猫咪天生讨厌沾湿毛毛,但也有些凫水的天赋,不过是云棠一时间还在驯服乱动的四肢,整个猫正处于狼狈的慌张中,无暇他顾罢了。
等云棠终于稍微摆弄明白四只不听话的小爪,浮起来开始往池边漂,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精准地捉住了他,瞬间把湿透了的惊惶毛球捞起来,将他带离了可怕的“深水”,重新捧回到结实的手掌。
——黎南洲!
云棠在那一刻都没想起自己当下的遭遇。他蜷在男人可靠的掌心里瞪大眼睛,为这个人终于清醒过来感到由衷的雀跃和放心,甚至伸出前爪赞赏地拍了拍黎南洲的手。
只是很快的,随着水雾流荡,一阵巨大的冷意突然撞进了云棠身体里,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并打了一个剧烈的抖。
纵然浴殿因满池的热水流荡着温暖的水雾,如今的天气到底冷了,云棠坠进微烫的热水中沾湿了全身的毛,此刻又重新暴露在空气里,幼猫柔弱的身体还不能承受这种冷热快速交替的变故。
黎南洲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他的面容显出一种压抑的疲惫,而他手掌却快速合拢起来,紧紧裹住里面失足的小猫球,然后把它贴近自己炽热的颈窝,毫不犹豫地从汤池里站了起来。
“傻东西,非得找过来,一会儿不看着你都不行。”男人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温和有力,却也未曾泄露一丝虚弱的颤抖,“冷吗?我们马上回去。”皇帝顾不得自己也是浑身湿透,只匆忙抓起红木架子上的软巾团团围住小崽,把这个新出炉的小粽子包得只露出张小猫脸——
“小麻烦精,怎么你湿透了这么丑?”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冲他的小猫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黎南洲在扯,不丑!
——只是可能有点好笑(猫猫湿透了像个外星人
但也是非常非常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