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啊,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答案,我哪里睡得着?”苏红釉眼里有着不自然亢奋和打转水光,她后面话与其说是在和顾绒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他和阿婉私奔了,可我偏不信,我相信他们不会丢下我……他们确实没丢下我,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就算他们真是私奔了也没事,起码那样他们还可以活得好好……”
“还有阿婉女儿,她还那么小……”苏红釉又取了根烟咬着,却没点燃,用空余一只手在顾绒和沈秋戟面前比划,“她头骨还没我巴掌大,大周他是怎么下得去手啊……”
大周这个名字顾绒没听过,苏红釉告诉他们,这是阿婉丈夫名字。
阿婉是个哑女,不能说话,性子又软弱,嫁给了大周后就经常被打,她和楚待还有苏红釉,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楚待和苏红釉看不惯大周所作所为,帮着报过几次警,但都不了了之——阿婉她没法出声,不管大周说什么她都无法为自己辩解,苏红釉如果帮着阿婉说话,回头大周会打阿婉打得更狠。
这种情况直到阿婉怀孕了才好些,但在大周喝醉时也还是会被打。
彼时苏红釉在月亮湾上班,每次大周喝醉后她就会在三楼开一间客房给阿婉暂住,等到大周酒醒了,她再把阿婉送回家。
苏红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回送阿婉回去都没出事,结果那天她因为酒店事情忙得抽不开身,拜托楚待代替她去送了一回阿婉,自此,她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两人。
村里人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手从大周家里跑出来,那时阿婉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步履蹒跚,他们竟都有脸偷情,真是不知羞耻。
还好两人知道还懂得些廉耻,知道跑得利落些不回来,不然留在村里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直到见了那具小棺材板才知道,他们哪里是私奔?肯定是楚待送阿婉回家时,他们看到了大周提前准备小棺材。”苏红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阿婉还没生呢,他们就把小棺材给备好了,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阿婉生是个儿子,这副小棺材板就用不上。
可如果阿婉生是女儿呢?
那就可以当日便以“早夭”名义下葬了。
楚待和阿婉大概是看到了棺材板,知晓了大周打算,两人便决定逃回月亮湾,但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最终连同着那一个可怜小女婴被埋在焕山后山,成为连墓碑都没有野坟。
“我好恨啊……”
“我报过警,但是那时村里没监控啊……大家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跑出村了……他们真看到了吗?”
苏红釉字字泣血:“我其实也早就想过他们死了,我以前不信鬼神,我觉得世上如果真有神,他为什么不救救阿婉?后来我觉得有鬼也好,我在酒店里独自玩许多招鬼游戏,如果世上真有鬼,那我兴许还能见见死去阿婉和楚待。”
“我召不到鬼,便会心中暗喜,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死,所以叫不来魂。”
“可我无论怎样做,我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苏红釉掩面恸哭,哭得身体抽搐,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搭在她肩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然而苏红釉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存在。
顾绒缓缓抬头,再一次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总是站在苏红釉身后沉默不语男人——楚待其实一直都还在她身边,阿婉也在,可是苏红釉看不到他们。
人鬼殊途,便是如此。
说来也是讽刺,普通人终日待在这样一座阴气沉沉酒店里,身边又有两个鬼跟着,必定会有所阴损,运势下降,自然也就有可能见鬼。
偏偏沈秋戟说过苏红釉心善,身上阴德深厚,所以诛邪不侵,难以见鬼。
楚待和阿婉就是有心想入她梦境,托梦给她都做不到。
本来顾绒是想告诉苏红釉,说他有阴阳眼,能够看到楚待就一直在她身边,可随机顾绒又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他能看见,苏红釉却看不见,她善事做尽,到头来连见心爱之人一面都不可以,这对苏红釉来说,该是怎样痛苦?
顾绒想了想,询问沈秋戟道:“沈秋戟,你能给苏红釉开个阴阳眼吗?我看你拿柳叶擦擦眼睛就可以了,她也可以这样开阴阳眼吗?”
“不行。”沈秋戟直接否决,“她没有修行过,如果要开阴阳眼步骤还得麻烦些,而且强行开阴阳眼会损耗她阴德。”
顾绒蹙眉望着站在苏红釉身后楚待,楚待也在望着他,这一刻,顾绒忽然想起金童玉女对自己说话——他骨头凉凉,鬼魂们靠近后会觉得很舒服,力量也会逐渐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