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铁蛋顾不得去查看盾牌有没有被击穿,只顾低头往前走,他右侧的那名狼筅手却明显有些慌乱,脚步开始慢了下来,看来也是手上的盾牌被打中了。
“哈哈哈哈,这帮傻鸟,就知道浪费铅弹。”阮进爽朗的笑声从左侧传来,吕铁蛋转头一看,只见这厮手持两面盾牌健步如飞,走得反而比之前更快了。
吕铁蛋不甘落后,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和阮进并肩前行,顶在了最前头,这时那名狼筅手看到百总阮进如此淡定,也定住心神从右侧赶了过来。
枪声仍在不断地响起,但会友公司持盾登陆的战兵却没有一人倒下,众人的心里都安定了不少,紧张感稍稍退却。
“停止放铳!”曾五老感觉不对劲了,高声下令停止射击,身旁的吹号手连忙拿起海螺吹了起来,这回他吹得更加短促,同时声调也和开始射击有所不同。
曾五老在几个月前受郑芝龙委托训练陆战队,但却不记得原来当营兵时的鼓乐号令,因此自己胡编了一套,只有金、鼓和海螺这三种乐器。
相比以前只有海螺,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毕竟曾五老还加入了金、鼓用来指挥前进、后退,这样一来海螺就被用于指挥射击,算是改善了之前鸟铳手纯粹自由发挥的情况。
海螺在明军中也是制式军乐之一,名为孛罗,基本只用于让坐着的士兵起立,战时指挥鸟铳手的则主要是喇叭和竹筒,有时也包括号炮,所以能发布的命令更加复杂。
郑军的海螺反复吹了好几遍,林中的枪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对面手持盾牌的战兵仍在源源不断地从解忧公主号的船头走下来。
“入他娘,这什么盾牌?铅子都打不穿。”曾五老拔出刀来,“擂鼓,直接冲他娘的!”
曾五老打算趁着上岸的敌军人数尚少,直接冲上去打白刃战,不料身旁却传来一名头领的声音:“冲不得啊,五老,这伙官兵有古怪。”
鼓手听到头领们有不同意见,于是就没再擂鼓,曾五老铁青着脸问道:“有什么古怪?”
“你看他们手上拿着的那玩意儿,那不是盾牌,那他娘的是法器啊!”先前说话的那名头领一脸惊恐道,“高人!对面有高人啊!咱们要是冲上去,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曾五老也看到那些盾牌上鬼画符了,之前并没有往法器上想。
“哪有盾牌能防住铅子的?咱们的鸟铳都是精工打造的,三两银子一把,那牌子却是单人就能拿动的,断断没有打不透的道理……”
听到这话之后,曾五老也有些犹豫了,这年头走海的就没有不迷信的,不仅拜妈祖,还要拜许真君,拜老君,对这些神神鬼鬼的都颇为敬畏,不少人开炮前还要先拜祭一番。
“那就先不冲了,让鸟铳手从林子里出去,离近点打,看看能不能打透那牌子。”曾五老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苟一把,派人去试试对面究竟是不是法器。
如果林海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十分庆幸当初没有自作聪明不画那些符咒。
戚继光在《纪效新书》里明确说了这符咒卵用都没有,就是用来迷惑对手,同时提升己方信心的,还特意强调为将者千万不要以为这玩意有实际功效,说白了完全就是欺负对手和普通战兵没文化。
林海觉得这种小伎俩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但陆军部的中高级军官们却一致认为有必要画上这玩意,最后他也就没再坚持,没成想还真派上用场了。
“传我将令,有能打穿一块牌子的,赏银一百两!”曾五老怕手下的鸟铳手们不肯尽力,因此开出了高额悬赏,这也是海盗作战时激励士气的常用手段。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海盗虽然组织度不佳,但里头从来都不缺刘香那等不怕死的人,只要赏格够高,这帮人什么都敢干,毕竟干这行的已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了。
郑军的鼓乐系统里并无让鸟铳手抵近射击的号令,再加上要发布悬赏,曾五老身边的亲信只能分散开来去传令,很快就召集到两百多名会使鸟铳的勇士,众人嗷嗷叫着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这些海盗们也没什么阵型可言,就是一窝蜂地往前跑,到了各自认为合适的距离停下,开始点火放铳。
砰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再度响成一片,对面的盾牌仍然没有一面倒下,这些海盗的第一轮射击还是太远,压根打不透刚柔牌。
有的人放了一枪之后发现没用,就开始往回跑,有的人又继续装填,准备走近点再打一枪,还有些刚听到悬赏命令的正从林子里往外钻,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
会友公司这边的情况也有些乱,这是难以避免的,光是登陆行动本身就会让军队失去组织,更何况还是敌前登陆,这就是为何兵法中讲究半渡而击的原因。
一百五十名持盾先登的战兵此时都已经上岸,花了大概半盏茶功夫,毕竟船头的宽度仅能容纳四块跳板,走跳板的时候还要保持平衡。
先行登陆的持盾战兵现在都是点状分布的,有些胆小的还特意躲在别人身后,陆军部至今仍没有建立起连绵不断的防线,因此后续部队也就无法登陆,负责指挥的何瑛正在冯夫人号上焦急地等待。
这时,博望号上的金荅对林海道:“总座,属下请求对敌军的鸟铳手开展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