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鼎盛之时有一汉当五胡之说,可一旦中原有变,羌胡为求谋生之物,依然有挥兵内寇之念,但如今陛下所能给予之物远胜于我等劫掠所得,陛下威严远胜昔年之大汉,我等也清楚知道,若是任何一方做出了不当之举,其余各方都会随时蠢蠢欲动地取代位置。”
她伸手指向了那山岭高处,说道:“我们怕的是火炮和那正在测试的长枪吗?不,我们怕的是已经被陛下建立起来的规则,是回到曾经那等更为不堪的处境之中。”
“若真是惧怕于武力,西域二十六国如何甘愿被彻底归化为陛下的臣属?”
以夷制夷和富国强兵的双管齐下,才是真正令边地稳定的手段。
曹操不由陷入了沉思。
在他所在的世界,建安九年,高干携并州投降,然而只是短短两年,高干便联手北方的鲜卑匈奴一道背叛,虽有钟繇、张既固守长安,但这也是一场意外之战。
建安十二年,为清剿袁氏残存势力,也为了解决乌桓之事,曹操选择亲自出征辽东。
然而也不过是十年的时间,就在这建安二十二、二十二年,这些乌桓人又重新在辽东掀起了风浪。
建安十二年,马超被曹操表为偏将军,坐镇于凉州。二年后的建安十六年,马超携凉州羌人反叛,若非张既以京兆尹的身份招揽流民,又在随后以利益诱使氐人迁居北上,只怕凉州要出大
乱。
这些各方的反叛倘若按照大雍的法子,令他们彼此制衡,会不会能比现在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情况要好得多呢?
别看每一次平定作乱,都因为中原的军备实力远胜过那些胡虏,论起效率来不必多说,但任何一笔军备开支,在这等本就条件艰难的时候,都得算是负累。
他小看了羌胡的潜力,也少了一份将天下视为一体的眼力。
但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一点,好像还为时不晚!
而与此同时,这列前往长安面圣的车驾在他思考起面对北方各部的态度之时,已穿过了关中平原的大半,接近了那长安城下。
距离当年那位贵霜帝国的国君来到此地朝见的时候,已又过去了将近十年。
十年之间,就算有迁都洛阳之事,将朝堂迁移而走,也带走了相当一部分金市马市上的产业,却依然因关中沃土的良田日盛,在此地聚集了百万之众人口。
十多年间无有战事的休养生息,和画院医学院等学府的存在,让此地比起洛阳作为政治中心和商贸中心,看起来要更像是个文化中心。
此前置身于青海郡和凉州的时候,曹操还只能从各项技术的发展里隐约窥见一点大雍景象,现在才是真正地感受到了这份令人为之震撼的实力。
毕竟,在他从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离开的时候,他也恰好身在长安。
而这两个长安,一个只是作为临时的对战汉中指挥之地,早因李傕郭汜之乱和汉帝迁都许昌而多有荒废,只在汉中军民数万户被迁入长安和二辅后才稍有重现繁华景象。
另一个……
另一个却好像根本不当用陪都二字来形容。
那是一座真正堪配鼎盛之名的天下名都啊!
当修缮一新的长安宫室朝着他敞开了大门的那一刻,曹操更是不由将所有的繁杂思绪都先暂时抛在了脑后,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和乔琰的会面之上。
而当他穿过殿堂大门的那一刻,他便看到在这堂中悬挂着一副地图,在大雍辽阔的疆土之上,被人以二种颜色标识出了他和孙权以及刘备所能掌控的州郡疆土。
这位大雍陛下负手而立,目视着面前的地图,虽并未回头,却自有一派久居高位的天子气度沉沉覆压而来。
耳闻后方的门扇合拢之声,乔琰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久侯多时了,烦请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