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阴错阳差,蝗灾未生,季鸿为防虫患囤下来钱粮反成了前线最紧的物资,以至于羽书刚到鲁郡,还被季鸿苦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他身后有未卜先知的高人。
凌冽捏了捏手指,叹了一息——
未卜先知……
即便他有前世记忆,也没法防备黄忧勤这样提早二十多年就布下的暗棋。戎狄残忍、杀戮成性,中原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他又如何算得上是真正的未卜先知?
凌冽抿抿嘴,觉得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偏安一隅。
“元宵,研墨,”凌冽抖了抖广袖,“影五,你去着人收拾东西。”
两人分别领命,在元宵磨好墨后,凌冽便让他去殿阁知会乌宇恬风——他没忘记和小蛮王的约定,如果有一天他要北上中原,一定会告诉他,让他也做好准备。
元宵离开后,凌冽才恭恭敬敬地落下一行“定国公台启”。
“国公”为封臣,常设,与郡王同为从一品,元徽朝以来,于公爵封位上,朝廷只封过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为“定国公”,此人尹姓,善使一手好戟,也曾是威震四方的一代名将。
尹家在中原亦是高门望族,但这位定国公少时也是个不学无术、只知耍|枪舞棍的顽劣之徒,后来,某年上巳,他遇见了一个才名远播的女公子,一见倾心后,便央著母亲上门提亲。
结果人姑娘没直言自己态度,只托人给他带回一首小词,小词上用的全是小篆、古体文,定国公看不懂,只当姑娘是拒绝了他,并借机暗讽他不通文墨、不学无术。
如此打击,定国公反而潜心读书习武,三年后屡建奇功,被封将军那日,他直骑着大马闯入那女公子家中,红着脸朗声求亲,言辞恳切、引经据典,虽然失礼、却颇有一番风度。
直到定国公成婚很多年后,他们继承了母亲才学的小女儿,才笑着告诉老父亲——当年母亲给他写的,其实是《诗》中的一首《木瓜》,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定国公和女公子膝下有二子、二女,尹家的两位公子都在地方上做官,小女儿如今也是名震江南的琴师,只有尹家长女,定国公甚少提及,更在元徽年间就早早地告老、再不理会军中事,成了个闲散富家翁。
凌冽写完了寒暄后,犹豫许久,才缓缓落笔,道出自己所求——
不仅是江南大营,朝中许多强干的武将其实都出自定国公门下,若老人愿意出山,说不定能挽狂澜于未起,让已是一片颓势的中原战局扭转。
可是,他也知道老人对镇北军素有偏见,尤其在当年、戎狄奇袭大营,杀害了许多镇北军家眷后。
凌冽数次提笔又数次放下,只因定国公尹元的长女,当年是不顾他反对、跟随还只是军中无名小卒的郭云私奔北上的:定国公尹元,其实就是郭云老将军的岳丈。
想到郭老夫人最终惨死在戎狄刀下,凌冽抿抿嘴,又在宣纸上添了几句,这才封起信笺,交给了等在门口的影卫。
结果,影卫刚走,影十一又匆匆忙忙赶过来,交给凌冽一封羽书从鲁地寄来的密信。
戎狄南下攻得突然,羽书匆匆赶到鲁郡后,季鸿原还问他是否未卜先知,后来京中每况愈下,羽书也不再同他伪装,直将自己北宁王府影卫的身份和盘托出,并直言之前种种皆是王爷的指点。
鲁郡太守季鸿得知真相后愣了半晌,最终,从小在皇寺中长大的他、被震惊得道了句“阿弥陀佛”。
缓过神后,这位状元郎很快就接受了羽书身份,还急急告诉了他一件皇寺中的怪事——
季鸿幼时贪玩、心性不定,曾在师父的衣箱中,翻出一件奇怪的袈裟,上面画着许多红色的符号和文字,他看不懂,只当是什么经文,真想拿出去问时,却被师父发现,然后,他就挨了一顿打。
后来,皇寺高僧摸摸哭成泪人儿的小季鸿脑袋,转身将袈裟放到箱子中落锁,“这东西是宫里贵人拼了性命送出来的,只有关键时才能拿出。若不慎叫人看了去,小心你的脑袋。”
师父的话,小季鸿没听懂,但高僧神神秘秘的样子,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抹了一把脸,凑上前去,小声问道:“那……袈裟上写的是梵文么?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即便是到了很多年后,长大的季鸿也依旧记得师父当年一瞬间变得苍老的面容,老人道了佛号,目光浑浊地看向古寺外缓缓下降的夕阳,声音轻得仿佛是一枚羽毛般,缓缓地落到了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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