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刚绕出游廊要走近她们,听到这句话,略微一怔,又退了回去,避在墙角偷听。
箩叶低斥:“你这张嘴也该有个把门的,小心祸从口出。”
棣棠冷笑:“这些年够谨小慎微的了,可这个家里的祸还少吗?连少夫人也叫他给逼死了。”
箩叶道:“这件事情我私下里问过公子了,他说与摄政王无关。”
棣棠忽得把丧幡扔出去,站起身,掐腰怒道:“那与他无关,姑娘先前没有的那个孩子总与他又关了吧!一个亲手害死自己骨肉的人,他怎么有脸让姑娘再怀孕?”
箩叶及时上前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说出更多的话。
两人推搡扭打,忽听一道冰冷的声音飘过来。
“什么孩子?”
两人惊醒,忙抬头看去,见顾时安站在游廊前,紧盯着她们,面色沉暗如水。
箩叶想糊弄过去,被顾时安厉声喝断:“你们跟我说明白,此事出不了院子。如果说不明白,我只能如实禀告摄政王。”
她们面面相觑,踯躅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整个过程顾时安就像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水窟,冷水浸漫身体,侵骨入髓,禁不住低颤哆嗦。
他想起了在金陵郊外初见姜姮时的场景,想起了姜姮那支离破碎的目光,想起她凄艳惨绝的笑。
他竟劝她安心待在那个人的身边!竟让她为社稷黎庶略作牺牲!
顾时安抬起手,怔怔低眸看自己掌间的纹络,蓦地,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棣棠和箩叶被吓坏了,跟着他那一巴掌哆嗦,战战兢兢看着他,小声问:“顾大夫,你怎么了?”
顾时安温和地说:“没事,我该打,我该被打死。”
说完,他步履踉跄地踱出了殿门。
棣棠和箩叶对视一眼,收回视线时箩叶四下瞟了一圈,忽得怔住。
垂荔回廊的深处,姜墨辞正推着姜照站在青松荫凉里,两人皆面容紧绷,透出冷戾的杀气。
时光就此静止一般,四人都没说话,唯有淡淡朝晖东升,掠过面庞,留下些微温度。
过了许久,姜照才道:“姮姮是我的女儿,她素来温善,不管我是不是姜国公,还能不能站起来杀敌,我都不许她受委屈。”
姜墨辞的手握得咯吱响,静默片刻,朝箩叶和棣棠招手:“你们进来,我们商量一下。”
顾时安失魂落魄地回到前院,走路踉跄不稳,叫丹墀上的兽雕撞了一下,撞得鲜血直流,才彻底清醒。
他收敛情绪,去书房向梁潇复命。
梁潇一直等他说完芳锦殿的情形,才皱眉问:“你的头怎么了?”
血渍已经干涸,黏在头上,显得触目惊心。
顾时安满不在乎道:“撞了一下,臣回去就去看郎中。”
梁潇埋怨:“怎得这么不小心?别回去了,去医药署找医官看吧。”
顾时安揖礼谢恩,道:“臣想去看看王妃,告诉她芳锦殿一切如常,要她不要担心。”
梁潇十分不情愿让顾时安去见姜姮,但他找了一个好理由——让她安心。
这些日子梁潇对她说了太多“放心”,她已经麻木不信了,换个人去说兴许能让她相信。
便允了。
顾时安去了,却不肯进殿门,非要姜姮到院子里说话。
姜姮与他是有些默契的,让宝琴留下给她找簪子,领几个小丫头出去,却让她们随侍在廊下,不许靠前。
树叶随风飒飒作响,在纯天然的掩护下,顾时安的身体微微倾向姜姮,压低嗓音:“你要离开这里,不能跟他回金陵,回去就再跑不掉了。不值得,所有的都不值,他在骗你,别馆外遇刺是假的,刺出那一刀的是他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