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本来已经将帷帽拿在手里,闻言一怔,歪头看他。
他笑容微敛,“戴着帷帽看灯,总是灰蒙蒙的,大许也看不欢乐吧。”他说到这儿,想到什么,道:“其实从前,你应该也很不喜欢戴帷帽吧。”
当然不喜欢。
可是因为梁潇那可笑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她为数不多的几回外出都戴着。
姜姮斜眸看他,他飞速掩藏起目中的悔意,嬉笑道:“好了,至少今晚不要怨恨我。”
事情说得再多便觉没什么意思,姜姮懒得与他翻旧账,将晏晏包裹好,跟在梁潇身后上了外出的马车。
她以为所谓灯不过是寥寥数盏,谁知竟堪称满城灯火,星白如昼。
街衢上挤挤挨挨得全是人,几乎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琉璃的、绢纱的、纸糊的,形态各异,映照出繁华迷离的世间。
两边有货郎在叫卖,晏晏被铜锤小皮鼓吸引,吵着要,梁潇便把她交还给姜姮,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把那小皮鼓买下。
晏晏高兴地拿在手里摇晃,鼓声随着脚步,如影而行。
姜姮瞧着晏晏纯澈明净的笑靥,不由得也笑了。
梁潇凝睇着她,唇角微弯:“姮姮,我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笑了。”
这笑容于他而言陌生得让人唏嘘,中间隔了十年,被白白消耗毫无意义的十年。
姜姮抿了抿唇,不言语。
梁潇也不纠缠,抬臂轻拢住她,避免她被过往行人挤到,慢悠悠穿梭于人群,走至开阔处,有露天瓦舍,伶人聚拢卖艺。
鼓书唱曲的地方围着的是大人,孩子们则喜欢踢石碗踩高跷的杂耍。
晏晏也不例外。
梁潇将她举得高高,隔熙攘人群看向伶人,晏晏自打出生就未见过这等盛景,高兴地不住拍手。
这里人太多,让姜姮有些不安。
她环顾四周,觉得梁潇的暗卫应该就在附近,却没看到。梁潇察觉到她的忐忑,歪身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既然将你们带出来,就能把你们保护好。”
一阵稚声喝彩,把他安慰的话淹没。
姜姮没接茬,继续观察左右,却叫她看出些不寻常。
那些行人手里的灯虽然材质各异,但形制图案考究,衣着光鲜也就罢了,偏偏衣着寒酸的人手里也有这么一盏,望之便觉不菲的灯。
姜姮隐约有些猜测,但又觉得不可置信,她靠近梁潇,问他:“这灯会是怎么来的?”
梁潇驮着晏晏看杂耍,歪头看姜姮,目中有几分得色:“自然是我一手筹办,这些灯、伶人、临时搭就的瓦舍都是我掏的钱。”
姜姮不说话,梁潇忙补充:“这些日子因战事京中有些流言,办场灯会可以安人心,马上该收粮赋了,此举颇多裨益。”
姜姮道:“既然颇多裨益,那为何要你掏腰包,而不是从公中出?”
“因为前方在打仗啊,正是用钱的时候,虽然国库丰实,但这个时候从国库拨钱办灯会总是不太妥的。再者……”他故意卖个关子,引姜姮来问。
姜姮果然上套,偏头追问:“再者什么?”
梁潇笑说:“安民心也好,平流言也罢,都是顺道的,最重要的是我想让我的妻女看一场热热闹闹的灯会。我辛苦十余年,攒下万贯家财,不花在你和晏晏身上,还要花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