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的视线落在石道对面晦暗的虚无处,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他能觉得什么?
是该觉得她念念不忘景辰的志向,凡事为那人考虑得面面俱到?,实乃情深,还?是该觉得她始终高看萧元胤一眼,把那人视作明君雄主,眼光过人……
他垂低眼,看向洛溦:
“这些事为何从前不跟我说,如?今才肯据实相告?是因为之前笃定萧元胤能靠自己坐稳帝位,现下却知道他受制于?我,要实现你的愿望,就只?能转而求我?”
“不是的。”
洛溦想要解释,回望向他。
视线触到?他冰冷的目光,终又语难成?言。
这时,石道尽头的上方传来了铁器挖凿的响动声,巨大的石板被撬开、吊起,泻入的火光一瞬明朗。
扶荧带着人逐一跃落,找了过来:“太史令!”
见到?相拥着的两人,忙又退开几步转身回避,请罪道:
“诵经殿下面的石料间?掺得有石脂炸药,我们不敢莽撞行事,只?能一点点搬开,因而来得迟了。”
沈逍扶着洛溦站起身来。
近卫奉上氅衣斗篷,沈逍接过,展开,裹到?洛溦身上,淡声询问扶荧:
“上面什么情况?”
扶荧禀道:“太后受了伤,我令人将她暂且囚去了附近的朝元宫,何岐接到?太史令的传命后,已调京兆府控制住了长安九门。”
顿了顿,又道,“齐王那边是郗隐先生亲自在照料,据说已经救过来了,伤了肺腑,不会致命。”
洛溦听到?此处,方知沈逍竟救下了齐王,忍不住朝他看去。
沈逍却始终面色清冷,眼也未移,吩咐扶荧道:
“让周旌略执遗诏,领三万军马进长安州府,再让京兆府传大行皇帝死讯,以?国丧之名?封禁长安,无紫微台瑞令,不得通行。”
离开无量寺,洛溦跟着沈逍回了玄天?宫。
鄞况闻讯,赶来查看两人的伤势。
洛溦除了被王喜瑞挟持时割破了些颈侧皮肤,倒没什么其他的伤,而沈逍的手、手臂以?及肩背处,都被石脂火烧到?,另还?有坠石击划的裂口,看得鄞况都微微抽了口凉气?。
洛溦抑住心中情绪,默默跟在鄞况身旁,帮他一起调配治伤的药膏。
鄞况用不着她帮忙,“你要是有空,就去师父那边搭把手,齐王命大,虽挡得及时、没伤到?心脏,不过也够呛的,师父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洛溦应了声,放下手里的药具。
转念却又想到?什么,掀起眼帘,觑向沈逍。
沈逍垂首读着商州送来的信函,可视线,却又似没在那信纸上。
洛溦静默一瞬,转身取了鄞况的药杵:
“要不……还?是你去帮郗隐先生吧,这里要用的药我都很?熟,我留下就好。”
鄞况愣了愣,依稀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了眼沈逍,又转向洛溦,咧嘴笑了下:
“哦,啊,那也行。”
顿了顿,“那要不干脆,你把太史令的毒也解了!反正也拖这么久了。”
洛溦和?沈逍的最后一次换血,原本两个月前就该完成?,但因为各种事一直拖延。
沈逍身上有伤时,极易催发赤灭毒,所以?刚才鄞况就想建议先解毒,但瞅着两个人自从回来就一句话不说,一个假装读信,一个低头配药,俨然是在冷战,鄞况又总有些怵沈逍,便没敢提这茬儿。
现下既然有机会,他也就大了些胆子。
“这毒一直不解,终归是隐患,太史令最近又总在外面忙,带着伤实在危险,我看不如?就现在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