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何曾跟人低声下气过?一时还真是开不了口,说不定纪大夫的那位表外甥女又会藉机挖苦了,炎承霄可没见过谁像她这般伶牙俐齿,胆敢教训他。
只是,他真的就要这么放弃吗?如果再试一次,双眼说不定还有机会复明。
他不由得握紧置放于膝上的手掌,陷入天人交战。
叩、叩,门上传来两声轻敲。
“四郎。”三夫人在外头唤道。
炎承霄身躯轻轻一震,亲人的关心和安慰,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若真的一辈子都看不见,还得依赖他们的庇荫和照顾,只要想到这一点,便深感过意不去,那么自尊和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主子同意,阿贵也不敢去开门。“四爷?”
不等炎承霄出声,就听到房门外头又传来年轻女子的嗓音。
“既然四爷无心治好自己的眼疾,咱们也强求不来……”睿仙跟着表姨父和表姨母在花厅内枯等了半个多时辰,心想今日到六安堂来求诊的病人必定很多,总不能为了一个人在这里干耗,不下猛药不行,于是主动请缨,说有办法说服他答应,丨夫人这才陪她一起过来。
他不禁竖耳倾听,想不认得这口齿伶俐的声音是谁都很难。
“要知道,生病的人能找到一个好大夫,是他的福气,而一直找不到对的大夫,导致病根不除、痛苦不堪,那么就是福分不够,或许四爷和表姨父果真无缘……”说着,她口气顿了顿。“咱们还是先告辞了。”
炎承霄气得咬牙切齿。“站住!”这句话分明是在说他没有福气,也没有福报,所以眼睛才会好不了。
“不知四爷还有何指教?”睿仙有礼地问。
他冷哼一声。“若是连区大夫也找不出病因来呢?”
睿仙想了一下。“妾身愿意诚心诚意的跟四爷道歉。”
“好!”炎承霄用力拍了下大腿,就等着她跟自己低头认错,原本有些消沉的意志,又重新燃起希望。“三嫂,麻烦你请区大夫过来。”
“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三夫人不禁喜出望外,讶异地瞥了睿仙一眼,没想到这法子真的管用。
待两人踱离房门,炎承霄也听不见她们的对话了,睿仙才轻声道歉。“方才那么说实在万不得已,还请三夫人见谅。”
三夫人倒是和气,并不见怪。“也多亏了你,否则咱们还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是我要道谢才对。”
“不敢当。”她只是想把四郎哥的恩情,报答在这个男人身上罢了。
就这样,区大夫又被请进炎承霄的房中,炎府的三位夫人再次坐定,而睿仙则和纪氏站在一旁观看。
区大夫先检查他的两眼,没有现代化的科学仪器,光从外观是看不出异状,不过连太医署的太医,甚至自己的妻子都查不出病因,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由心理影响到生理的刺激,也就是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导致突然失明。
“敢问四爷那一天之所以受伤,真是因为意外吗?”若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他并不是心理医师,可就没辙了。
炎承霄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是不是意外,有何差别?”
“因为外头众说纷纭,有一说是意外,还有另一说是遭到行刺,因而受伤,还请四爷坦承相告。”事出必有因,区大夫不得不回头找出问题的症结。
听区大夫口气十分坚持,炎承霄犹豫一下,这才道出实情。“是遭人行刺没错,不过还不确定是谁派来的刺客,知府衙门尚在调查中。”
“这是四爷第一次遇到有人行刺?”区大夫又问。
“没错!”他没好气地回道。
区大夫抚着下巴的胡子。“那天是什么样的状况?四爷可认得那名刺客?”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因为碰巧是休沐日,便决定到永安茶楼喝茶,也是我太大意,只带了个小厮就出门……”炎承霄偏头回想着。“就在回府途中,刺客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剑刺进轿内,幸好没有刺中,我立刻离轿回击,原本可以将对方拿下,可是当对方的剑在眼前挥舞,不知怎么,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害我连站都站不稳,就这么一头撞到墙昏了过去,也幸好有人及时赶来,才让对方知难而退,否则我必死无疑。当我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天,而眼睛也看不见了。”
“依我的诊断,四爷双目会突然失明,不是因为疾病引起,而是‘心理创伤’所致。”区大夫口气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