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众大闹公堂,质疑院试造假,这堂上林林总总二三十个山长,你的意思是本府和他们沆瀣一气陷害你一个书生都算不上的穷小子?!”
“滑天下之大稽!”
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那声音震得李成怯弱地后退一步,往日学堂老大哥的威风荡然无存,甚至浑身都在发抖,那是对权势本能的畏惧。
堂上的众人闻言纷纷嗤笑出声,周明辉身边的几个喽啰也跟着窃窃私语,满是污言秽语,周明辉更是嚣张和李成对视,厚嘴唇无声动了动:
你没有软肋吗?
李成瞳孔微缩,他想起爹娘和妹妹,这些人要做些什么简直易如反掌,他以前对这些贪污之行义愤填膺,可当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时,终究是害怕了,他伸手想要去拦裴智。
可裴智再也看不下去了,竟径直去抢周明辉手里的卷子:
“拿来吧你!既然你说这是你写的,我们比对一下笔迹就知道了!”
可周明辉手劲也不小,裴智落了空,唐开喝道:
“住手!裴智,本府念在你父亲的面上才不为难你,可你若继续肆意妄为,本府定要判你目无法纪,赶出考场,从哪来回哪去!”
“哈哈哈哈哈!目无法纪的究竟是我还是你?方才明明是我在和那厮吵,你做什么刁难李成,还不是欺软怕硬!你若当真心无愧疚,就把卷子上的笔迹对比一番啊!”裴智气得笑出声,在一众人惊恐的视线中,直指顺天府尹唐开,语调讥讽。
“你放肆!来人——”唐开勃然大怒,正欲让府吏把人拿下,一旁的郑山长却阻拦道:
“唐府尹,息怒、息怒啊,哈哈,既然双方都不退让,那不妨我们开堂审理?也好以儆效尤,彰显您的公正啊!”
一直沉默的刘程远经他提醒忽而抬头,重重跪在地上,向唐开作揖道:
“启禀府尹,学生愿作李成的担保人,请您开堂审理,若确有此事,请彻查到底,若没有——学生愿按大雍律法,永生不得入科举!”
众人都还对开堂审理一词一知半解,而爱打听消息的刘程远早已熟读京城小报,通晓科举的大小事宜,当考生怀疑院试有不公时,可由担保人担保请求府尹开堂审理,若是诬告则以后禁止参加科举。
“程远,你别冲动!”李成虽有些不明所以,可一听到程远以后都不能参加科举就心急如焚,他一人怎样不要紧,却不能让朋友跟着受罪!
裴智最为机灵,一下也跟着照做,而后学堂的所有学生纷纷跪倒在地,桌椅推拉声此起彼伏,仍盖不住他们响亮的请愿声:
“学生愿为李成担保,请府尹大人开堂审理,彻查此事!”
唐开见这堂下密密麻麻跪倒一群,额角抽了抽,他虽不想搭理这群贱民,可毕竟确有此规,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拿埋怨的眼神去看罪魁祸首郑山长。
“大人莫慌,在下早有准备,保证让那帮穷小子以后都不会出现在院试考场烦您,您尽管开审就是!”郑山长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嘴上的黑痣随之一动一动的。
唐开闻言心落回原地,左右是他换的卷子,应是由应对的法子,上位者的傲慢让他掉以轻心,宣告道:
“既如此,本府便开堂审理换卷一事,以示公允!”
“给我把外面的沈墨叫进来,她的学生惹出的乱子,她也给我到场听着!”
沈墨亦早有准备,仿佛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在跟着小童进场时并未被这当堂审理的阵仗吓到,反而步履从容,面上略施粉黛,显得沉稳大气,木簪轻挽发髻,朱裙轻扬,仪态不卑不亢,向唐开行礼:
“民女沈墨,见过唐府尹。”
唐开并没把她放在眼里,心想一个司业之女能有什么本事?敷衍应了声:
“起来吧。”
“沈夫子······”一帮学生方才被欺负狠了,此时见到沈墨就跟见了亲娘一样凑到她身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沈墨安抚地拍了拍李成的肩,方才小童已简要说了来龙去脉,知他被污蔑心里难受,并未多言,而是径直朝唐开朗声道:
“启禀府尹,民女要告发院试中有人贪污行贿,且有证据!”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贪污行贿者面露惊悚,不安地互相看着,却又笃定她人微言轻不能把自己怎样,才放下心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得在这里信口雌黄!”唐开气得把惊堂木都拍烂了,又好气又好笑,谁能想到这死丫头这么虎?这是她一个司业之女能检举的吗?若是罗网被她捣烂了,他都不必去见左相了!
正当他想随便安个罪名把沈墨乱棍打出去时,却听得甲等考区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哦?本小姐在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