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动了动,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土灶旁做早饭的陈大婶的脸上时,刚要抬起的脚,一下子又顿时了。
从未保养过的皮肤,暗沉且干燥,本不该这个年纪出现的皱纹,早已遍布她的脸上。
锅里像是糊着土豆,极简单的早饭却让她做得无比认真,好像她手中的是天下最珍贵的食材一般。
那双专注的眼睛下,鼻尖在不知是烟雾还是蒸汽中已有滴滴汗珠,而鼻下的嘴,却是干得皱皱巴巴,甚至还有新旧不一的裂口。
许可突然想到他家的水……昨天借来的,除了做饭,已经没剩多少,现在估计都被陈大婶用来做早饭了,也就是说,老村长夫妇,从昨天到现在,其实是根本没喝过水的!
这个认知,让许可全身一震!他可以忍受饥饿,却绝受不了干渴。口渴的感觉,那是种抓心挠肺的痛苦,有时候他觉得这是种强迫症,但又不仅仅是精神上的难受,身体上也会随之感觉越来越渴,好像再不喝水,下一秒就会让他变疯。
喝的感觉他知道,他忍受不了,可这对老夫妇,想必也渴,而且比他渴。
虽说这片山区缺水不是他的错,可若不是昨天下午老村长一直跟他聊天,想必他家也会接来不少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生命之源都没了。
心里有些愧疚,徐可默默的回到屋里,取出了那剩下的唯一一瓶矿泉水,找来三个碗,并都倒了进去。
“贺伯,陈婶,喝点儿水吧。”许可将水递到老村长夫妇面前,无视他们惊讶的眼神,依旧倔强的举着那两个碗。
“小许,你这是干啥?咱们不用,你自己留着吧。”贺全贵慢慢站起身,先是盯着碗里的水看了看,而且对许可说道。
他虽这么说,可许可依旧看出了他眼中的渴望,那是作为一个鲜活的生活,对水的本能的渴望。
不仅是贺全贵,就连陈大婶也是如此。
他们看过之后,并没有伸手接,只是让许可拿回去,让他自己留着就好。
自责与心疼交织于心,让许可变得更加倔强。如果是自己的父母,许可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渴着,而老村长夫妇年纪比他父母大,待他又这么好,本来已经家徒四壁,却还是愿意将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他这个陌生人。
而他只是拿出一些水。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他这离涌泉还十万八千里呢。
而老村长夫妇又不是不渴,明明已经缺水了,许可便固执的举着手里的两个碗,看他们还是没有接的意思,便赌气道:“我都已经端来了,你们要是不喝,我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陈大婶连忙抬手阻止道:“你这娃说什么胡话呢,这水咋能倒了哇!”
虽是责备的话,可看向许可的眼中尽是无奈的心疼与感动。
对于他们这种极度缺水的贫困村民而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浪费。见许可坚持,他们二老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无奈。
陈大婶先接过了许可手中的碗,轻轻抿了一点,像品着天上的琼浆玉液。只是将嘴唇微微蘸湿了,她便停了动作,又将这不多的半碗水递给了贾全贵。
“我和老头子喝这些就足够了,那个你留这喝吧。”陈大婶一脸欣慰和满足,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触碰到的那股清甜。
而老村长也差不多如此,只抿了一小口,又把那些水让给了陈大婶,让陈大婶在喝点儿。
许可端着另一只碗,就看着他们你让我我让你,心里却是酸涩难忍。
“等我中午下课,跟您一起去接水。”许可强行憋回了眼眶中的雾气,对老村长说完,便将手里的那只碗放在了旁边的石凳上,转身回了屋里。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上课。虽然只有三个学生,但只要有老师有学生,他们的课就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见许可要走,陈大婶连忙叫住他:“还没吃饭呢你咋就要走了,来来来,先吃点儿东西。”说着,便给许可盛了半碗闷土豆,并在上面撒了点儿盐巴。
许可也不矫情,几口便吃了个干净。他以后要和这对老夫妻长期相处,既然他们不当自己是外人,自己也会拿他们当家里人一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