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愕然,随机耳尖迅速染上薄红,低头轻轻咳了两声,想说什么,却居然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合适,之前那长篇大论的国家大事,早就被抛到脑后,只看那犯上的小内侍,抿着嘴笑得简直是诱人犯罪,他恨得牙痒痒,又碍着外头满是伺候的宫人,只得重重掐了下他的耳垂以示惩戒。
第章普洱茶
英顺很晚才回来,崇德院里房间不多,双楚和英顺住了一间,看到英顺回来问道:“得喜公公如何?”
英顺道:“他可是几朝的老油条了,还用你我担心?自然是好得很,问了下宫里如今的情势,和之前打听的差不多,洛太后一直在慈安宫养病,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静嫔娘娘,是高丽妃,刚生下了个小皇子,陛下宠爱得很,得喜公公说怕是当初和北边打仗,要笼络高丽属国,才有了这个小皇子,另外因为陛下生病,嘉善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和乳母女官在温泉行宫那边住着……得喜公公也说,恐怕撤藩之事,怕被有心人在公主跟前说闲话,公主如今也大了些,懂些事了,陛下怕也是顾忌这点,才在这节骨眼上送公主去行宫休养的。”
嘉善公主正是慧纯皇后留下的小公主,十岁之时元狩帝给她上了封号,一般本朝皇家公主大多是及笄甚至出嫁之时才赐封号,元狩帝显然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这样早便已定了封号和极为丰厚的食邑,显然是要为她出嫁铺路。而这个时候将公主送出宫去,更是意味深长的举措了。只看这一点,双楚就能确信撤藩果然是元狩帝的决定。若是楚昭反了,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位楚昭最在乎的胞妹,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因此干脆送出宫外,远离纷争。
那么,当时楚昭如果真的反了,元狩帝到底会怎么做?双楚沉思着,却完全没办法猜测出这位皇帝的想法。
英顺看他陷入了沉思,去洗了脚回来躺下,一边道:“我劝你少轻举妄动少管闲事罢了,安生当差,别老去主子前边招眼。如今皇后不在,宫里乱糟糟的,咱们是王爷身边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中了算计,你可别在藩地自在惯了,露出痕迹来,惹祸呢!”
双楚心情沉重道:“我省得。”
英顺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低声道:“若是能离开王爷,我劝你还是离开吧,从前在藩地,王爷做主,王爷就是我们的天,无所谓,如今在京里,天外有天,你那脾气,还是离开的好。”
双楚蹙眉道:“得喜公公提点你了?如今看起来,陛下对王爷还是器重的,我们应该还不至于殃及池鱼。”
英顺白了他一眼:“王爷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嫡子,犯得着你担心吗?真出了什么事,你看王爷保得住你吗?”
双楚点头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英顺点了点头,黑夜里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人都各怀心事地歇息了。
撤藩之事还在紧锣密鼓的地进行,年也近了,下了场大雪。自肃王回京后,陆续有几地藩王也移藩回京,也有桂王,被王府武将出首检举有不轨之心,迅速被围拿了全家,废为庶人,发往凤阳圈禁。楚昭也渐渐沉默起来,显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意,眼看元狩帝也已能上朝,便请旨出宫居住,请了几次,元狩帝才勉强应了。
肃王府已修好,峻丽非凡,远远超过其他王府的规模,楚昭择了个日子和元狩帝禀报后,便从宫里出去,元狩帝却十分宠幸于他,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专程到肃王府游览,太子楚昀,福王,瑞王也都伴驾前往,楚昀也带了他的大哥儿过来,乳名唤安哥儿的。
元狩帝要亲临王府,双楚带着王府的奴婢,上下忙碌,只怕出了岔子,王府从内务司那里重新拨了一批奴婢过来,都不熟悉,双楚少不得日夜和英顺一起忙着,样样事无巨细地检查着,确保万无一失。
到了那日,元狩帝饶有兴致逛了一遍园子,众人在芦雪亭坐了,看结了薄冰的水边芦花上压了雪,别有韵致,暖亭边梅花开了一二分,破萼深红,幽香细细。
元狩帝穿了雪貂衣,拥着手炉看了一回雪,又牵着寿哥儿安哥儿的手问了功课,安哥儿垂着手有些紧张,虽然背书十分流利,眼睛却带着惧意,时不时看向楚昀,双楚一旁看着却知道这孩子怕是私下花了大功夫背诵,虽然面貌的确和当年楚煦略略相似,天赋仪态气质却大不相同,只是小小年纪就被大人硬拗着如此辛苦,真可怜见的,元狩帝大概也有些怜爱,看他背完,赏了些东西给他。
寿哥儿却是极为爱笑,背书背到不通的地方,自己就笑起来,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是慧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比安哥儿功课上略差,却一股天然拙稚,教人喜爱,和元狩帝说话也是叽里咕噜的并不见怕,元狩帝十分欢喜,笑对楚昭道:“朕从前看你信来说寿哥儿是你亲自教养,如今看来倒不像你,你小时候老成得很,寿哥儿你教得好,更有个孩子样。”
楚昭有些愧色,低声道:“孩儿让父皇失望了。”
元狩帝笑道:“又不是怪你,你很好。”看了眼一旁的楚昀笑道:“安哥儿也不错,朕如今身子不好,倒希望你们多些皇孙承欢膝下,看着心里也开心。”
楚昀道:“太子妃身子不好,不过是个贤惠的,如今孩儿后院又有个侍妾前儿有了喜信,正想等稳固些再和父皇报喜。”
只听一旁福王低笑了声,元狩帝看他也笑道:“旼儿笑什么?你再不娶妃,看看太后都担心成什么样儿了。”
福王道:“皇上龙体不安,皇祖母也身子不适,我日夜难安,恨不得以身相代,如今日日都吃斋为皇上和皇祖母祈福呢,这后院之事,等皇上和皇祖母大安了再说吧。”
一时楚昀脸上十分尴尬,他只管炫耀自己子嗣繁盛,却忘了这些日子元狩帝和洛太后都生病,虽说后院之事并不至于要求禁绝,但被福王这么一说,登时就衬得自己十分不孝来,他看了福王一眼,心里正恼怒,元狩帝却只是笑着对福王道:“你也都这么大了,后院侍妾也不少,还当为皇兄留条根儿才是,整日里只是胡闹呢。”
福王嬉皮笑脸道:“兴许是侄儿没福呢,这也是天意,皇叔父就让侄儿松快松快好了。”
元狩帝笑吟吟,又转头去和瑞王道:“今儿也不带曜哥儿过来玩玩?虽辈分高了,年龄却是差不多的,正该带来热闹热闹。”
瑞王楚霄道:“曜哥儿才入了冬便着了凉,不敢带来怕倒带了病气过来。”又微笑道:“我看寿哥儿这身子倒是调养得壮实,不知有甚么窍门?”
元狩帝笑道:“是,朕记得前年昭儿还和我抱怨过寿哥儿身子骨不够结实,说话慢。”他抱了寿哥儿道:“如今倒是沉实多了,脸色也好,说话也机灵。”又问寿哥儿问:“你在藩地每日做什么呢?你阿爹教你什么?”
寿哥儿在元狩帝怀中,却也丝毫不拘泥,笑嘻嘻道:“阿爹每日教我写五个字,先生教我一个时辰,然后睡起来,就可以和如意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