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叹道:“如此也罢。”
说完便接过白麻纸,一张张看起来。
他翻完前几张,长眉微蹙,面上略无轻松之色。江蓠的心悬到嗓子眼,握着杯子,掌心都烫红了。
半盏茶过去,他终于放下纸,她抬起眼睫,满心期盼。
薛湛的声音依旧温和舒朗:“第一篇中规中矩,第二篇太匠气,第三篇太奉承。这不是我想看的文章,恕我改不了。”
那一刻江蓠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嚓”地碎裂了,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张了张嘴,怕自己失态,费了好大劲,哑声道:
“若是上考场呢?”
“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考试,我向来不喜学生抱着考中的心思去写我布的功课,揣度我的偏好,却隐匿自己的想法,这没有任何意义。国子监里出卷的博士有很多,如果你想得到认可,换一个先生,不要来找我。”
江蓠又喝了口茶,舌尖被烫到,急忙把眉一低。薛湛把她的茶杯拿开,没有碰到她的手,“还有其他想与我谈的么?”
好半天,她才低声道:“先生下次会讲是什么时候?”
“初八在一斋。”
“我会再来恭听。”
薛湛把稿纸还给她:“请你保重身子,切忌熬夜,不要像昨日那般惊吓到旁人。”
江蓠再也待不下去,吃力地起身,朝他行了个礼,逃窜似的出了屋门。
薛湛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轻微地叹了口气。
窗子突然“吱呀”一响,从外面推开了。
“哥哥,你怎么对她那样说话!”
薛白露趴在窗洞上,兜帽粘了片枯竹叶,很不理解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薛湛弹出一道指风,扫落那片叶子,皱眉:“又逃课了?下午我要和你斋里的先生去判卷,你知道他每次见我都怎么说?”
“我没逃!”薛白露理直气壮地从窗口爬进来,“先生在雪地上滑了一跤,被我们抬到医署去了,大家都回来背书。我听你在教训人,等了好一会儿不敢进来,你好凶啊,就算她写得差,你也不用说那么直白吧!”
凶?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薛湛无奈道:“这位姑娘才华横溢,却不正,有些入了偏道,但心气又极高。如此天赋的人凤毛麟角,不趁早磨一磨心性,往后少不得要碰钉子,若连我激她几句都受不了,自此一蹶不振,那也没必要帮她成事。”
薛白露不懂,“什么叫入了偏道?成什么事?”
他笑了笑:“她钻营太过。奉承别人容易,坚守本心难。岘玉必然不是富贵出身,来国子监读书,心中所想不同于一般女子,是有抱负的,我不想让这样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白露摇摇头,“你才见她两面,就说这些大道理,我看她初八不一定来。”
“她一定会来。”薛湛道,“我很想看看她写了半个月的文章,到底能精彩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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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玻璃心碎了,论文被男神教授否了
薛教授真的很温柔美丽,我写主要男角色不太喜欢直接写外貌,更多的是写意境
薛家兄妹俩名字来自《诗经·湛露》,教授的字“令仪”也出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