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瓷看了一眼?更漏,诧异道:“你今日?来得有些晚。”
况且都这个时辰了,礼官将告期之后的答书送入宫禁,皇帝今日?也该十?分忙碌才是。
皇帝看见她按额角的动作,问:“朕吵醒你了吗?”
“嗯,”萧沁瓷在软榻上坐下?,有点小小的埋怨,“好不容易才有点困意。”她靠在窗前?,指尖虚虚描着?皇帝轮廓,“今天好累。”
皇帝心里一动。
这语气?太耳熟,恰与他回想起来的萧沁瓷曾说过的一句相似的话?重合,话?里是隐约的亲近。
那时这句话?不是对着?皇帝说的,却被他偷了去?,如?今这句话?却是完完全全对着?他说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以后……或许也会很累。”他问,“你会害怕吗?”
他没有哄骗萧沁瓷,或是选择安抚,帝后大婚尚且不需要萧沁瓷操劳,但日?后她为中宫皇后,要同皇帝一起临朝,共享天下?,身上要担的还有比权力更重的责任。
天子要册后的事一出便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萧沁瓷的身份没有遮掩,便成了朝臣口诛笔伐的对象,雪花似的折子飞到御前?,皇帝日?夜不休地将其一一看过,抨击过萧沁瓷的都被他发落了,强行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朝臣看出天子的一意孤行,除了那一两个顽固不化的,倒也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天子空置后宫一心求仙问道来得要好。
算来也是一月之前?的事了,那时萧沁瓷还在两仪殿,空闲时便读一读那些抨击之言,末了还点评一二?。
她言行如?常,皇帝却听不得那些话?。
但这只是开始,可以想见,日?后还会有长达数十?年的争议,萧沁瓷的出身、过往、野心……大周的历任皇后似乎从来都是毁誉参半,能得善终的寥寥无几,
到最后往往是人事全非,同最初设想的相去?甚远。
李赢自顾自地说:“我?有点害怕。”
怕人心异变,怕萧沁瓷有朝一日?会生怨。
此刻他在这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对着?心上人诉说自己恐惧的普通人。
其实?宫里宫外都没有什么?不同,能将人磨得面目全非的是人心险恶和世道艰险。
皇帝在付出上非常吝啬,仔细计较得失,得不到回报的事不会做,但对自己在乎的人是例外。
就像是他曾经为萧沁瓷做过的事,不会成为他用来获得感情的筹码。
他不需要萧沁瓷温柔良善、母仪天下?,世人对皇后的约束不会成为她身上的枷锁,她可以只做她自己。
但太极宫中从来没有轻松的位置,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无论她们手中握着?权势还是夫君宠爱,那是世间最诡谲的地方,爱恨都极端浓烈,人心也易变。
今日?笃定的事来日?或许就如?彩云易散,连天子之诺都做不得准,皇帝在虚无缥缈的事上从来心怀敬畏。
“陛下?也会害怕吗?”萧沁瓷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