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弱下去:“要是真把我们分开了,我们也不跑。要乱了,大家都知道要乱了,我们走之前就说好,要是这里头家好,我们就一定要留下。”
嬴寒山拍拍她的肩膀,又进帐篷去了,出来时她拿了几张纸出来。
纸上画了旗子的式样,沿边有的是海水,有的是鳞纹,中间应当写字的地方还空着。
海石花的眼睛亮起来,她接过那些纸仔细地翻:“这里写杜吧?”
杜泽是县尉,算是现在的军事方面总负责人,他不会单独管这支队伍。嬴寒山摇了摇头。“那这里写林,林阿兄杀了敌将。”她很快地又说。
嬴寒山拾起一颗石子,在地上用它写了一个门字,然后在门的内部又填上一个白。
“我想,写这个会不会好些。”
这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字,从它绣上旗帜的那一刻起才会产生读音,产生它本身的意义。
“这个字就读作白门”,她说,“既然你们是一个整体,就不必挑出其中一个来。战场上有个说法是斩将夺旗,旗子上的这个人死了,这支队伍就散了。而你们,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散。”
“等到很多年之后,你们这些人成为将领,有了自己的旗子,再各自把上面的字换成自己的姓氏。现在想聚在一起是很好的,抓紧了彼此才能扎根。但也要向上走啊,一直走到不用等一个人允许你们聚在一起,一直走到你们就是那个给出允许的人。”
海石花郑重地把纸叠了起来,塞给嬴寒山。我也能当将军吗?她问。
“嗯,你也能当将军。”
旗子绣好了,是白地青鳞纹,中间绣的就是一致通过的那个生造字“白门”。
一则为了凸显他们是水军,二则为了淡化白门和淡河两家人一样的冲突,这支四十一人部队定的名字是“白鳞军”,由林孖总领,直隶于嬴寒山和裴纪堂。
当嬴寒山把那面旗递到林孖手中时,她有一次听到系统的声音,它突兀响起,语调轻柔,有些像是淡河第一次围城时它对她说话的调子。
“你准备好了吗?”系统问,“他们是你的了。一旦他们有了独立的名字,他们就绝不会再融合到别的队伍里去。你可以让他们全部死去,你会多出四十一个杀生额。如果你好好对他们,会有几百,几千人的死与你相关。”
“你有了一把新的刀,宿主。也许有一天,你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使用他们。”
嬴寒山用力摇了摇头,她想说我只是选了一个最好的,所有人都认可的解决方式,我希望他们以自己的名号活下来。
可她没办法在现在回应,系统也不再出声。
没有战争的日子是安静的,安静得让人觉得一点争吵声都十分刺耳。
但安静不会一直持续。
芒种过去,第一季稻子收起来,第二季稻子种下去,农忙的时节逐渐终了,流了一夏天的汗也终于能找个地方晾干。
但就在这时候,一封急信送到了淡河。
字很少,事不小,第五争手底下有个将领反了。
从柏鹿渡口战后,淡河名义上就归属了第五争,但两边隔得远,第五争这人不靠谱,淡河又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所以一时间没人想起这茬来。
谁知道这么闲了个把月,这位哥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一封信砸过来就是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去干架。
自从他和他兄弟分家之后,第五争就占据了沉州西南隅,整个沉州大部分的水道分支都在他麾下。
上次柏鹿战役他动用了重甲骑兵——这个兵种在这个年代几乎相当于豹式坦克,但实际上沉州的地理环境不太需求骑兵。
它需求水军,而嬴寒山猜第五争手里的水军并不是那么多。
以至于上次渡口一战他宁可派骑士来也不分淡河点船,那时候恐怕他能调用的所有船只都在和他叔叔对抗。
而这一次,他写信来,提出的要求也很明确,淡河找些船,找些会水的人。
帮他拖住他手底下这部分叛将的一部分兵力,以方便他自己亲自去割下那个混蛋的脑袋。
“他的意思是攻打蒿城,”淳于顾看了一遍信,把它推到桌子中间,现在这里的人多一些了,裴纪堂,苌濯,嬴寒山,嬴鸦鸦,还有差不多伤好利索的杜泽。
“我的意思是可听可不听,”淳于顾把手在桌面上叠起来,“如果是让我们去啃硬茬子,大可装聋作哑。毕竟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事后翻脸不认人再正常不过。”
“但要是与上次一样不那么困难,帮一帮也无妨,总之,决定权在主公。”
“有些怪。”苌濯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淡河并非辽阔之地,纵使这里临水,水军数量也不会太多。何故不提他自己,满篇都是说用淡河。他缺,也不至于缺到这个地步。”
而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缺到这个地步了。
斥候带来了蒿城那里的情报,第五争手下管水军的三个将领一起跑了,带着八千人驻扎在蒿城。
“太好了,势均力敌,四十比八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