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他还活着,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在泥浆中爬行,嘴巴里吐出大口的鲜血,慢慢他适应了没有呼吸的感觉,痛感也渐渐变得没那么强烈了,鲸在泥里钻来钻去,像个泥鳅一样钻来钻去,也不知道要钻到哪里去,就这样一直往前钻,也不知钻了多久,终于他钻不动了,他被一双手从泥里抓了出去。
鲸听到有人在说:"这只泥鳅真大!今晚要把它炖了吃掉。"说话的人声音稚嫩是个孩童。
鲸那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到了男孩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睛,那黑洞洞的大眼睛像一个黑洞,对一切充满好奇,也想要吞噬掉一切,鲸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小孩的手,却被小孩放进了竹篓里。
竹篓里有好多泥鳅,大家在里面挤来挤去,鲸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听到一个泥鳅咒骂道:"该死的丑东西!不要挤我了!"
紧接着传来很多泥鳅的抱怨声,顷刻间竹篓内充斥着泥鳅们的怨恨声,鲸看着它们那圆溜溜的眼睛,黏糊糊的身躯,和一张一合的嘴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鲸被挤的身体乱翻
,大家越是不想被挤竹篓内越是乱做一团,突然竹篓上空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一只大螃蟹被扔了进来,大家吓坏了,纷纷躲到一边。
但泥鳅的数量太多,总有泥鳅被挤到螃蟹的脚下,那螃蟹举着一对大钳子,对准一只泥鳅将它夹了起来,当它再松开蟹钳时那泥鳅已经被夹断了身体,血液流了出来,体内的肠子清晰可见。
大家见此惊恐万分,一时间更加混乱,把螃蟹弄得站不住脚,身体翻倒在竹篓里。
翻倒后的螃蟹大怒,两只蟹钳分别夹住一只泥鳅,鲸眼看着自己身旁的家伙被抓了过去,又眼睁睁看着它的身体被夹成两截,竹篓内的泥鳅们大声喊叫,但外面的孩子根本就听不到,就在这时竹篓一阵晃动,被小男孩提了起来,他每走一步,竹篓内就像发生剧烈的地震,众泥鳅跟着来回晃动,把大家吓得哭爹喊娘。
"救命啊!我不想做泥鳅!"一个体型粗壮的泥鳅大喊道。
鲸问他:"你是怎么变成泥鳅的?"
胖泥鳅侧着脑袋看了看鲸,他冷笑道:"你装什么糊涂呢?连自己怎么变成泥鳅的都不知道?当然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这辈子投胎成泥鳅的,作为一只泥鳅,免不了被刀砍、被油炸、被水煮了!"胖泥鳅说着哭了起来。
鲸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之前中了鸛虚的瞳术,难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掉了?如果真是这样亡灵按理说会去地狱才对,怎么跑到了那个阴暗的峡谷里,种种问题困扰着鲸等待他去解决,眼下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和竹篓里所有的泥鳅一样任人宰割,这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叫人绝望。
小孩子们哼着歌,唱着童谣,蹦蹦跳跳向家的方向赶去,来到家中将竹篓提进了厨房,将泥鳅和螃蟹倒进了一个水缸内,紧接着又倒进很多清水。
众泥鳅还以为自己得救了,在水缸内绕着圈子游来游去,别提有多高兴。
这时小孩子将脑袋伸到水缸上面,裂开嘴笑了露出一排紧密的牙齿。
"这么晚才回来,你跑哪去了?"一个中年妇人用刺耳的声音喊道。
小男孩急忙解释说:"就是和二狗出去玩了一会儿。"
"这里面是什么?"中年妇人说着凑了过来。
一张暗黄的脸出现在水缸上面,看上去像是一朵黑云,中年妇人说话声音之大快要把水缸炸裂了,把众泥鳅吓得四处躲藏,在水缸里慌乱地绕着圈子把身体都弄伤了。
这时中年妇人大声说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去水边你怎么就不听!"说着伸出手打在小孩身上发出一连串声音,紧接着中年妇人脸上又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贪婪地
说道:"看这泥鳅多肥啊!今晚就用它们来煲汤吧!"中年妇人停顿了片刻又说道:"让它们多喝点水,把肚子里的泥都吐出来,这样才不会有土腥味。"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等待死亡的来临,大家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显得异常安静,终于有泥鳅大喊道:"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紧接着整个水缸内满是泥鳅悲痛的喊声,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一双粗糙的大手伸进了水缸,将缸内的水掀起一道道巨浪,泥鳅们拼命地游走,试图躲避那双大手,却还是有泥鳅被抓住。
被抓的泥鳅扭动身躯从妇人手中挣脱,这可把她激怒了,嘴里骂道:"你能耐还挺大的嘛!让你尝尝老娘的无影脚!"
一道黑影落下,泥鳅被踩的粉身碎骨,妇人又将踩死的泥鳅捡起来,放到水缸里涮了涮,血液在水中晕散开,整个水缸里的水都被血腥味填满了,众泥鳅吞吐着带着同类血液的水,有泥鳅发了疯,有泥鳅死了心,鲸想逃出去,却始终做不到。
"娘!水烧开了。"小男孩说道。
妇人说了声好,用盆舀来滚烫的热水,她将砧板上的死泥鳅扔进了开水里,泥鳅身上立刻浮起一层白色絮状物,这是它们身上的粘液,到最后水缸里就只剩下鲸一只泥鳅了,他用尽浑身解数和妇人展开一场追逐战,这把妇人彻底激怒了,她发狠地说道:"今天我必
须要捉住你,我一个人还对付不了你一只泥鳅?"说着妇人将水缸一歪,将里面的水倒了出来。
水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水缸内一个角落里有水,妇人把水缸放平,这下鲸搁浅在水缸底,妇人没有再给鲸机会,巨大的手掌用力按压在鲸的身上,这一下直接拍在了鲸的脑袋上,把鲸拍的口吐鲜血,整个上半身变得血肉模糊,妇人得意地说:"知道老娘的本事了吗?小畜生自不量力。"
鲸感觉好冷,整个身体快要结冰了,紧接着他被扔进了开水中,但感觉更冷了,他的魂魄没有离开身体,而是蜷缩在身体内的某个角落里,他被褪去一层皮,又被开膛破肚取出了内脏,他听着妇人那跑调但很喜悦的歌声,疼痛已经不能形容他现在所感受到的滋味,时间好像停止了,停止在绝望的那一刻,他从未如此长久又具体地体验过绝望,这滋味是自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