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逐的脸被打偏了过去,从腹中吐出一口酒,他抬袖擦去嘴角残酒,依旧是毫无生气的模样。
这模样彻底激怒了楚昂。
他虽然近几年不怎么过问俗事了,但是他看着楚逐长大,也知晓王府这几年发生的诸多事情,他对楚逐和拾九之间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拾九从小便是个特殊的存在,不只是身份特殊,在楚逐心里的位置也特殊。
他们这些长辈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是没有提点过。
可是,他听过吗?
“你若早些听了我们的话,何至于走到今天!”楚昂怒从心起,又抓起楚逐的领子,给了他一拳。
楚老夫人不忍心,挽住他的手臂:“够了老爷,别打了!”
“别拦我,我今天非骂醒他!”
楚昂撇开楚老夫人的手,指着楚逐的鼻尖,痛骂起来——
“当初,拾九那孩子尚在襁褓,因啼哭惹来了追兵,致使先帝和先皇后被抓,最终惨死。我知道你一直过不了这个坎,我说你心中若是实在痛苦,便将她溺死泄恨,只当这世上没她这个人。可你却留了她性命,还说你母后叮嘱过你,要抚养她长大。
“好。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追究那孩子的过失,毕竟那时候她才几个月大,只是因为肚子太饿,凭着本能啼哭而已。既然如此,那么便将一切一笔勾销也行。可是,你却放不下对她的仇恨,一边抚养她,一边故意折磨她。
“若是折磨她能让你快意,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她是你的发。泄工具,而你,也只需将她当成工具,不要产生任何感情。你又做到了吗?
“去年约莫这个时候,在得知她不是张启明的女儿,原来是墨慎之那个逆贼的女儿时,我便跟你说,不管是出于国仇家恨,还是避免节外生枝,你都应该杀了她。可是你偏不,你亲自将她从破庙里带了回来,待她反而比以前更好,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对她的仇恨。
“若是如此也行,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她到底是无辜的,只要你不再计较她当年的事,我和你娘都愿意替你瞒着拾九的身世。我叮嘱你藏好她的身份,从此以后就当她是孤女。往后得了天下,只要她不当皇后,你与她的孩子不当太子就行。那么,这个秘密就会永远是秘密。
“然而,既然这么放不下她,宁可咽下国仇家恨也要留她一命,你又为何放她出府嫁人?那赐婚诏书你分明可以作废!罢了,既然放她出府,那就让她嫁给别人过安生日子也行,从此以后你们再无交集,也不失为一种圆满结局。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你又去破坏他们,闹出那等脏。事让她名声扫地!你从来就由着你的性子!
“最后你又做了什么?你没有掩盖好她的身世,你终究让一切暴露了,让她知道了!你也没有妥善处理此事,就这么让她一步步走到了绝望。你说……怪谁呢?”
楚逐平静的脸色逐渐撕一个巨大的裂缝,眼神黑幽得如同掉入深渊。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命运给了你无数个机会,但凡有一次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都不会是现在的结局。”楚昂看着他,残忍地说道。
楚逐不住地往后退,眼睛空洞慌张,躲避着楚昂的目光,却躲不开他的每一字、每一句。
“你后悔了是不是?”楚昂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逼近,“后悔已经没用了。她有多爱慕你众人皆知,但凡你一开始就放下仇恨,或者在这十多年中的某一刻解开心结,一切便都有回旋的余地,她的身份也不会暴露。便是暴露了,她也不至于绝望到自杀,你们可以携手面对。可是,你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楚逐露出了祈求的目光,痛苦地摇头。
一旁的楚老夫人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在她眼里,楚逐早已是她的亲生儿子了,现在眼睁睁看着儿子遭受这样的痛苦,她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老爷,别说这些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了。”她哭着拉住楚昂的袖子,“你饶了他吧……”
楚昂从鼻间叹出一口气,他看着楚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折磨你,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你再怎么悔恨也无济于事了。”
楚逐闭上眼睛,五指握拳嘎吱作响。
无可挽回。
多么残忍的一个词。
楚昂见他还沉湎于拾九的死去,恨声道:“记住,你叫卫述!若你是楚逐,你便是从此抛开朝堂,甚至随她去,我也不管你!可你是卫述,你是背负着国仇家恨的前朝太子卫述!”
楚逐的面色终于变了。